第34章 人心鬼蜮

莲沁婶在她那儿碰了个钉子，脸上堆着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但她却像没事人一样，脚步反而加快了。一到杜岸饰跟前，又换上那副谄媚的笑脸，双手捧着个满满当当的竹篮，往杜岸饰怀里送：“哎哟，岸饰，快拿着！这可是婶子我特意给你攒的，足足五十三颗呢！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得好好补补身子，这鸡蛋最是养人。”

杜岸饰淡淡地回绝了：“婶子，我不买鸡蛋。”

莲沁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立刻又恢复了热情：“说的什么话！谁说是买的？这是婶子我的一点心意，知道你忙着设计，累得很，不多吃点好的怎么行？啊？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着，不等杜岸饰再说什么，莲沁婶就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继续说道：“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天水寨这地方穷，也没什么好东西。语烟那丫头啊，心思又粗，哪能像我这样，啥事都替你考虑周全？”

杜岸饰不想再跟她虚与委蛇，索性直接问道：“婶子，您到底想说什么，就明说吧。”

莲沁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试探着问道：“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想问问，这次的翻修，你打算从哪家开始啊？”见杜岸饰不紧不慢的，莲沁婶心里更着急了，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你也知道，婶子我命苦，你叔走得早，留下我和冬子孤儿寡母的，这些年我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头发都白了，你看，我这年纪轻轻的，看起来比人家奶奶都老。”

杜岸饰心里明白，莲沁婶的头发是少年白，跟年纪大小没啥关系。

“你常年在外读书，可能不清楚，在咱这天水寨啊，没了男人的家，就跟没了顶梁柱的房子一样，一遇到风吹草动，就塌了。说句实在话，我们娘俩也没个亲戚可以投奔，别人家啊，又容不下我们。要是这次翻修，能从我们家开始，那真是太好了，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两天也就过去了。可要是从别人家开始，那我们家的房子，恐怕就要等到最后了，到时候秋风一起，夜里寒气重，我和冬子可怎么熬啊？”

杜岸饰看着莲沁婶，发现她今天的姿态，放得异常的低，平日里那张尖酸刻薄的脸，也难得地多了几分慈祥，看上去跟村里其他的劳动妇女，没什么两样。

莲沁婶又指了指地上的鸡蛋：“你要是觉得好吃，过段时间，等我家的老母鸡再多下点蛋，凑够数了，我再给你送来。”

杜岸饰并没有因为莲沁婶现在的态度软化，就忘记她之前是如何咄咄逼人、挑拨离间的，但她也不是那种会故意为难别人的人，只是客观地告诉她，现在翻修的设计图还在设计阶段，还没有最终确定从哪一家开始。她会从实际操作的角度出发，选择最合适的。

“婶子，不管是第一个翻修，还是最后一个翻修，实际的工期时间，都差不了多少，都需要找地方借住。总不能因为现在天气还暖和，就露宿在院坝里吧？”

莲沁婶尴尬地笑了笑：“哎，我们那老房子啊，都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了，早就破破烂烂的了，我怕它撑不到那个时候啊。”

杜岸饰说：“您不用多虑，你们家的情况，我和语烟都去看过了，还能撑一段时间，就算最后一家翻修，也不会有问题的。”

莲沁婶见软磨硬泡都没用，无奈之下，苦着脸说：“岸饰，你还在记恨婶子吗？”

杜岸饰淡淡地说道：“大家都这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拿来记恨？婶子，您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

莲沁婶迟疑了一下，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挺不容易的，将来的日子会更难。不过你放心，有你莲沁婶帮衬着，没人敢对你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往后……”

不等莲沁婶说完，杜岸饰猛地转过头，眼神凌厉地盯着她，直接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

杜岸饰觉得可笑至极，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人，不正是她莲沁婶吗？

莲沁婶见杜岸饰油盐不进，只好悻悻地离开。刚走出几步，就被杜岸饰叫住了。她还以为杜岸饰回心转意了，没想到杜岸饰只是提醒她，别忘了把鸡蛋拿走。

莲沁婶离开后，语烟拿着一把软尺走了过来，路过两个孩子身边时，还笑着逗了逗他们。

“这个莲沁婶也是真有意思，一天到晚往你这儿跑，就想着占点小便宜。”语烟擦了把汗，把新测好的数据，报给杜岸饰。

杜岸饰说道：“从哪家开始翻修，确实得根据实际情况来。”

语烟有些担心地说：“就怕莲沁婶胡思乱想，以为你是故意跟她作对，背地里搞小动作。”

杜岸饰的态度却很坚决：“就算她故意搞小动作，我也不能改变计划。”

见语烟累得满脸疲惫，两个孩子也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们的妈妈，杜岸饰便让语烟停下测量工作，先回去休息。

语烟走后，杜岸饰回到炭火边，拿出一个还包裹着青叶外壳的玉米棒子，放到炭火灰里烤着。看着跳跃的火苗，她想起了小时候，江为教她用炭火烤玉米、烤红薯的场景。在杜岸饰的心里，江为是个顶顶有办法的人，不仅知道怎么烤红薯、烤玉米才不会糊，还会用铁丝把胡豆一颗颗串起来烤，再撒上一些佐料，那味道简直绝了。

杜岸饰望着手中的照片，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照片上，划出一道淡淡的水痕。

“你好狠心啊！”曾经说过要白头到老，还说要爱她一辈子的，可他食言了，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江为走后，杜岸饰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差，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就不敢放纵自己的情绪，再难过也得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即便怎么也睡不着，也会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硬生生地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