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旺财,别走
类别:
年代种田
作者:
字数:2419更新时间:25/08/04 00:47:49
她内心深处涌动着一丝抗拒,一想到莲沁婶她们那群人聚在一起,嗑着瓜子,家长里短地碎嘴,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
杜岸饰伸出被炭火烤得暖烘烘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趴在地上的旺财。
这狗也真是通人性,虽然之前她也曾因为调皮捣蛋而打过它,训斥过它,但因为它吃过自己喂的食,受过自己的照料,便像是冰释前嫌一般,乖顺地躺在杜岸饰的脚边。每当她抚摸它的时候,它都会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闷哼声,听起来很是享受。
都这个时辰了,孙婆婆已经进入了梦乡,但旺财却迟迟不肯入睡,似乎是舍不得她,便跑到杜岸饰这里来了。
杜岸饰一看到旺财,心中便涌起一股怜惜之情,毫不犹豫地扔给它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大骨头。那是她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猪前腿,上面还残留着不少鲜美的肉。旺财心满意足地享用完之后,还不忘用头在杜岸饰的脚边亲昵地蹭来蹭去。
旺财总是从喉咙深处发出那种低沉的闷哼声,听起来像是得了肺痨之人发出的齁喘声。孙婆婆常说,旺财已经有十来岁了,最近这半年总是齁喘,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似的。上次唐迎来了一趟,仔细检查了一下,说旺财很有可能得了肺上的毛病。杜岸饰让唐迎采些草药给狗治一治,唐迎却摇了摇头,叹息道:“没得治了,你看它都那么老了,怕是要走了。”
“走”,在这里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如此委婉的说法,可见人们对于生死之事抱有多么复杂的情感。
孙婆婆也总是唉声叹气地说,旺财怕是要走了。
杜岸饰轻轻地摸着旺财的头,旺财舒服地歪着脑袋,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在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那天晚上,杜岸饰便在温暖的炭火旁沉沉地睡着了。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却发现旺财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推开门,一股夹杂着细雨的冷风迎面吹来。
大山深处一年四季都透着一股寒意,才刚刚进入秋季,这雨就已经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了。杜岸饰赶紧披上一件厚实的外衣,撑着一把伞,朝着孙婆婆家走去。
她从醒来那一刻就感到心慌意乱,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孙婆婆正坐在炭火旁,用一个老旧的铁锅熬着一种香气四溢的米糊糊,香味在房间里盘旋缭绕,温暖人心。听杜岸饰问起旺财的去向,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它啊?一晚上都没回来,估计是……不会再回来了。”
杜岸饰撑着伞,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门外,漫无目的地走在被岁月雕琢出一条条印痕的石板路上,石板路从她的脚下一直延伸到被云雾笼罩的尽头。当杜岸饰缓缓走进云雾深处时,隐约看到一个简陋的草棚子里,趴着一条熟悉的大黄狗。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杜岸饰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陪伴自己多年的旺财。
冰冷的雨水沿着枯黄的干草尾巴滴落下来,一滴紧接着一滴,无情地砸在泥地上,形成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小坑洞。
在密集的雨帘后,旺财已经停止了呼吸,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杜岸饰的手颤抖着搭在它湿漉漉的毛发上,一股无法言喻的心疼涌上心头。
在送走旺财的那天,杜岸饰第一次对天水寨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敌意。
这个地方已经无可救药了,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坚持到孩子出生,等到江为平安归来,就带着他们一起永远地离开这里。
杜岸饰默默地回到炭火旁,看着旺财曾经啃过的那截骨头,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她把骨头慢慢地放进燃烧着的炭火中,骨头发出“滋滋”的声响,几声过后,炭火便安静了下来,默默地燃烧着,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哀悼。
突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略带迟疑的喊声:“请问,这里是杜老师家吗?”
杜岸饰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她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上衣,肩上挎着一个沉重的邮差包,手里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脚上蹬着一双长长的雨靴,手里还拿着一封信,朝着她轻轻地晃了晃。
杜岸饰连忙把她请进屋里,热情地为她倒了一杯热水,但她的心却没来由地一阵刺痛,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送走这位不速之客后,杜岸饰像是丢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床上,无力地躺下,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江为……出事了。
雨已经停了,但整个天水寨仍然笼罩在一片浓重的潮湿空气中。翠绿而茂盛的树叶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时不时有水珠滴落下来,轻轻地落在天水寨的瓦片上,沾染了一身尘土,最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屋檐下的泥坑里。
躺在床上的杜岸饰隐约听到了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但她却没有任何力气去理会。
自从听到江为出事的消息后,她最大的感受就是——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去悲伤,也没有力气去整理自己的情绪,就这么无力地瘫软在床上,像是一块即将腐烂在雨水中的云朵。
来敲门的人是语烟,语烟见杜岸饰迟迟没有任何动静,顿时吓坏了,连忙转过头,焦急地对身后的唐迎说道:“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先想办法把门给弄开。”
由于院门并不高,语烟只是稍稍垫起脚尖,便轻松地将院门打开了。
当语烟带着唐迎小心翼翼地走到杜岸饰的窗前时,杜岸饰却依然懒得理会,只是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她们。
唐迎率先开口,语气轻柔地说道:“我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杜岸饰依旧沉默不语。
唐迎继续说道:“你现在怀着身孕,千万不能动了胎气。以后,我会尽量每半个月都来一趟天水寨,给你做个检查。”
她平日里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此时此刻,说出的话语却显得格外温柔。
语烟看着杜岸饰那瘦弱的背影,难受得心如刀绞,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这样一直沉默着也不是办法,唐迎小心翼翼地将医药箱取了下来,拿出听诊器,准备给杜岸饰做个详细的检查。然而,唐迎的手才刚刚碰到杜岸饰的身体,就被杜岸饰一把打开了,显然她内心充满了抗拒。
语烟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但她却不敢哭出声,生怕影响了杜岸饰的心情。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唐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其实……我家那位他……”
先前一直强忍着的镇定,此刻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瞬间倾泻而出,唐迎再也控制不住,开始泣不成声。
杜岸饰心里猛地一紧,之前前来报信的人说过,江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穿过一片原始的热带雨林时,不幸与队友走散了。他们搜遍了整片森林,最终只找到了一滩血迹、一双鞋子以及几片破烂的布条。前来报信的人还说,与江为一起失踪的还有一名队友,但杜岸饰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唐迎的丈夫。
三个同样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彼此相望,泪如雨下。
杜岸饰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痛,紧紧地抱住唐迎,哽咽着说出了一句话:“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要平安回来的,他明明答应过的!答应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