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寨中局

夕阳西下，残红如血，给原本就显得闭塞而古老的天水寨，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寨子里的男人们，一个个神情复杂地站在那里，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孤身而立的男人身上——王林。

就在刚才，他们还群情激昂，恨不得立刻将王林的兄弟王政置于死地。可当王林真正转过身来，准备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他们却又都犹豫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第一个出头。

终于，人群中有人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吊死他……也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肃清天水寨的风气。我们天水寨是什么地方？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怎么能容忍一个外姓人，跑到我们寨子里来调戏女人？”

王林依旧沉默不语，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的内心，如同这傍晚的天空，阴沉而压抑，让人捉摸不透。谁也无法确定，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他真的会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义，而放弃自己的原则，选择一走了之？

这时，人群中又走出一人，声音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一丝试探：“这样吧，让那两个女人来说话，让她们自己把事情说清楚。”

王林像是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杜岸饰就站在王林的面前，她抬起头，直视着王林的眼睛，语气平静而坚定：“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王老师和你，还有语烟之间，根本没有任何问题，他们却突然冲上门来打人，这明显是有预谋的。你给出的条件，并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所以他们才没有答应。现在，他们又想让我和语烟去跟他们谈，这说明，他们真正想要的条件，只有我和语烟才能给他们。”

王林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我不管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兄弟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把整个天水寨给掀翻！”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威胁和怒火。

杜岸饰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说狠话是没有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王林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杜岸饰一眼，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杜岸饰继续说道：“他们现在最想做的，不是吊死你弟，也不是毁掉我的名声。吊死你弟，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至于毁掉我的名声，那就更没用了，江为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说的那些鬼话，而我也根本不在乎，他们嘴里的我，究竟是什么样子。”

王林的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像一座陡峭的山峰，他沉声问道：“这群鳖孙，到底想做什么？”

杜岸饰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翻修天水寨。”

王林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件事，跟王政那个兔崽子有什么关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杜岸饰耐心地解释道：“你有钱，也有工人，可以伐木，还可以干活。而我，懂设计，可以在不让他们搬离天水寨的前提下，翻修整个寨子。”

“就为了这个？”王林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咬了咬牙，似乎想要把所有的怒火都压下去。

“就为了这个！”杜岸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她的语气坚定而果断，不容置疑。

杜岸饰向前走了一步，面向天水寨的男人们，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我就站在这里，如果你们想跟我谈，就先把人放下来。否则，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听。别忘了，王老师跟我非亲非故，他的死活，我并不是特别在意。我之所以还愿意站出来跟你们说话，仅仅是因为考虑到，这是一条人命。”

人群中，有人带着一丝试探的语气问道：“你就不想救他？”

杜岸饰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反问道：“那要看救他，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了。如果付出的代价太多，我当然不愿意。”

有人立刻接口道：“不多，只是动动手的功夫而已，设计设计怎么翻修寨子就行了。”

杜岸饰回头，与王林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智慧和自信。她猜中了，她猜中了这群人心中真正打的算盘。

杜岸饰猜中了他们打的主意，也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她还是故意装作疑惑的样子，反问道：“就算有了设计图又有什么用？你们拿得出那么多钱吗？”

人群中立刻有人回应道：“你给丁玲家弄得那叫一个漂亮，总共也就花了二百多块钱，谁家还出不起个两百？”

杜岸饰摇了摇头，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丁玲家的房子靠在角落里，依傍着后山的半坡，独立成一角，而且结构简单，高度又低，当然造价低。天水寨其他的房子，一间连着一间，层层叠叠，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有那么容易在不搬家的情况下，挨家挨户地翻修？另外，材料再省，也有个限度，两百块？你们是当过家家吗？”

又有人对着王林喊道：“王林，你要我们放了你弟也可以，叫人来帮忙翻修。”

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村长正躲在一棵大树后面，鬼鬼祟祟地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一切。他对身后的王大姑说道：“这群小畜生，办的这叫什么事？按我之前说的，不仅不用出力翻修房子，还能白得一笔钱。王林修路带人来砍树，树一砍好，账一结，我这边就把他给点了。”

王大姑却显得有些不以为然，她撇了撇嘴，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天水寨的人，讲道理，等时机？”

王林又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转过头，问杜岸饰：“怎么做，才能救人？”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焦虑和无奈。

语烟的眼睛已经红了，她紧紧地抓住杜岸饰的手，杜岸饰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岸饰，快想办法救人啊！”语烟把声音压得很低，竭尽所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很聪明，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得越在意，对方就越容易坐地起价。

杜岸饰抬起头，看向被吊在枯井上的王政，语气平静地说道：“把他放下来。”

“你先答应！”众人齐声逼迫道。他们的语气强硬而蛮横，不容拒绝。

杜岸饰毫不退让，寸步不让地说道：“要我答应，就得先把人放下来。”

天水寨的男人们迟疑着，相互对视着，似乎在权衡着利弊。终于，他们还是做出了让步，把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王政，从枯井上放了下来。浑身散架的王政，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身上裹满了枯叶，狼狈不堪。

那天，最终以杜岸饰答应三天之内，交出翻修设计图为结束。

回到孙婆婆的院子里，孙婆婆已经醒了，正倔强地不肯喝唐迎熬的草药。

杜岸饰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惊讶，她看着唐迎，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会？你学的明明是妇产科，却连外科也会，而且还懂中药。”

唐迎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笑着说道：“这就叫技多不压身。”

唐迎回过身，给躺在木板上的王政检查着伤口，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怎么弄成这样，天水寨的人也太不讲道理了。”

站在一旁的王林，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示意唐迎跟他到角落里，没人的地方去。唐迎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跟着他走了过去。

王林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塞到唐迎的口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费心了。”

唐迎把钱拿在手里晃了晃，崭新的钞票被晃得哗啦啦作响，她笑着说道：“不是说你这个人重利忘义吗？”

王林的脸一下子红了，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只管救人，要花钱的地方，尽管跟我说。天水镇的那些医生，都不中用，但我信你。”

唐迎把钱又塞回到王林的手里，语气轻松地说道：“我可是妇产科医生，你要是生孩子的话，我可以收你的钱。至于别的伤，别的病，碰上了，能治就顺手治，不能治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