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阴阳宅

王政嘴角的解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杜语烟便抢先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维护：“为了这件事，他不知道跑了多少趟腿，结果才募捐到十几块钱，村里人还以为他中饱私囊了呢！”

说着，语烟话锋一转，竟带着几分教训的意味，数落起王政来：“我说你啊，真是书呆子！那十几块钱，就算再不济，也能给学校添置两套课本吧？结果呢，还不是被学校的门卫老头三言两语就给哄走了，说是喝多了要去医院瞧瞧，不然就要没命。依我看，你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看他到底会不会死！”

王政听得有些窘迫，脸颊泛起一丝红晕，讪讪道：“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三人正闲聊着，马城恰好经过，他那粗壮的脖子涨得通红，指着杜岸饰，虽然一言不发，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杜岸饰胆敢阻拦大家的发财之路，他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杜语烟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抱住杜岸饰，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说道：“你可千万别惹他，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祖祖辈辈都是靠山吃山，平时大家需要木头也是在山里砍，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

杜岸饰却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以前山林无主，没人管，现在有政策法规约束，不能乱来。”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件事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让我知道了，我就不能视而不见。”

杜岸饰的这句话，让杜语烟更加不安，她焦急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杜岸饰沉声道：“等有时间，我会去林业局把天水寨的真实情况说清楚。”

“你举报他们？你不怕他们报复啊？你不怕我可害怕！我可是答应了江为，要好好照顾你的，等他回来，我得把你毫发无损地交给他。”杜语烟急切地说道。

王政也觉得杜岸饰这样做太过冒险，他思索片刻，说道：“你怀着身孕，出门多有不便，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杜语烟没好气地瞪了王政一眼：“那你那学校就更别想开门了！”

王政却坚持道：“学校的事是学校的事，这件事是这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语烟连连摆手，一脸无奈：“别说了别说了，我都快被你绕晕了。”

三人说话间，忽然看到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跑来。她跑得太急，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向前扑去，正好摔倒在杜语烟的脚边。

“丁玲？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杜语烟连忙将孩子扶起来。

小女孩满脸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仿佛刚从废墟里爬出来一般。

江丁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了好久，杜岸饰他们才终于听明白，原来是江丁玲家的房子塌了。

“我妈妈还在里面……妈妈还在里面……”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杜语烟不敢耽搁，连忙招呼王政一起去看情况。王政虽然被狗咬伤，还没有完全痊愈，但他还是拖着一条瘸腿，一瘸一拐地朝着江丁玲家的方向赶去。

杜岸饰因为怀着身孕，怕伤到自己和腹中的孩子，没敢去现场，只能先回家等消息。

江丁玲的家位于后山阴面，那里常年不见阳光，环境十分潮湿阴冷。冬天寒风刺骨，夏天蚊蝇成群，再好的房子，在这种地方长期遭受侵蚀，也会逐渐衰败。更何况，天水寨历史悠久，房屋大多以木质结构为主，能够保存至今已是难得的奇迹。

杜岸饰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前往现场，否则，很可能会发生什么意外。

当村民们赶去救援江丁玲的母亲时，不幸发生了二次坍塌，好几个壮汉被压在横梁之下，痛苦地呻吟着。

最终，当大家齐心协力将江丁玲的母亲从废墟中抬出来时，她已经停止了呼吸。年仅十岁的江丁玲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声音回荡在整个村庄。

哭声传入杜岸饰的耳中，让她忍不住潸然泪下。

没过多久，杜语烟便带着两个孩子来到杜岸饰家。

杜岸饰连忙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杜语烟叹了口气，神情黯然：“人已经没了，好几个去救人的都被压伤了，现在已经送到镇上的医院去了。”

“可怜的丁玲，才十岁就没了妈妈，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语烟再次叹息，“不过，她以前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她妈你也知道，一直都重男轻女，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没少受婆家的白眼，就想着一定要生个儿子，结果一直没能如愿。这些年，丁玲的爸爸对她妈总是动手动脚，打骂不断，真是让人看着都觉得心酸。”

“丁玲的妈妈是个懦弱的女人，受了气挨了打，就拿丁玲撒气。那孩子，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年到头也没见她干干净净过。”

“现在她妈死了，也不知道对她来说，是解脱还是新的噩运的开始。”

杜岸饰听着，心情无比沉重，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片土地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她本应该对它充满热爱和眷恋，可是很多时候，她都恨不得和它划清界限。但冷静下来，她又迫切地想要改变这一切。

改变，往往需要强大的实力，而现在的她，连自己的生活都还一团乱麻，又哪有精力和财力去改变这在寒风中摇摇欲坠的天水寨呢？

两人说话间，隔壁孙婆婆家的恶犬又开始狂吠起来。

杜语烟抬头向院子外望去，一眼就看见躲在拐角处的王政。

“王老师，你又在躲狗呢？”语烟故意打趣他。

王政的脸涨得通红，尴尬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却始终不敢从孙婆婆家的院子前经过。

语烟笑着喊道：“狗被拴在后院呢，换了新的链子，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