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钱难挣

她开始反思，或许当初不该选择回到这里。她的归来，似乎反而成了“读书无用论”的有力佐证。是啊，如果只论挣钱的多少，或许她现在还不如那些在制衣厂里辛勤劳作，却从未踏入过学堂的人们。

正当她思绪万千之际，语烟推门而入，声音洪亮：“那个王老师啊，真是客气过头了！死活不肯打狂犬疫苗，说什么都是浪费你的钱。我直接跟他说，只要他乖乖配合，等我孩子长大了，肯定送他那儿去读书。要是他不打，我就让我家那两个小家伙变成睁眼瞎。你猜怎么着？那老顽固，居然就信了！”

玩笑归玩笑，但提起这件事，语烟的内心充满了愧疚，“都怪我，当初真不该把那条恶狗牵回来，平白无故惹出这么多麻烦。”

杜岸饰轻声问道：“语烟，为什么寨子里的人都不太愿意把孩子送去读书呢？难道仅仅是因为经济上的困难吗？”

语烟叹了口气，回答道：“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你知道吗？江家山叔之所以肯让描描去念书，那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啊！对于我们天水寨的人来说，小孩子也是重要的劳动力。他们要是去上学了，就意味着家里失去了一个劳动力。”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你还别不信，在他们看来，读书要耽误十几年的光阴。如果不去读书，不仅不会耽搁农活，将来挣的钱也不一定比读过书的人少。”

杜岸饰听着这些话，越来越感到沮丧，忍不住嘟囔道：“要是我和江为都能赚到大钱再回来，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想了？”

语烟笑着说：“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嘛。我就挺羡慕你和江为的生活方式，总而言之，你活成了我梦寐以求的样子。”

杜岸饰有些意外，“你梦想中的样子就是我现在这样？怀着身孕，哪儿也去不了？”

语烟眼中闪烁着光芒，轻声说道：“知书达理，有远大的理想，又能安安静静地读书做学问。而且还有江为陪在你身边。”

“他可没办法陪着我。”杜岸饰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语烟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并不是只有守在身边才叫陪伴。两夫妻，不管相隔多远，只要心里时刻挂念着对方，那就是最珍贵的陪伴。只要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心里就足够踏实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便泛起了淡淡的雾气。语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开玩笑的语气掩饰道：“你看你，多幸福啊！江为虽然不在你身边，但他却无时无刻不在参与你的生活。他离开之前，挨家挨户去拜托大家关照你，这还不够吗？”

即便江为没有时刻陪伴在杜岸饰身边，杜岸饰的心中也充满了幸福。她深深明白，好好地生活，把宝宝照顾好，是对江为最好的回报。

她会安心地等待他归来。

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出江为回来时的画面：孩子摇摇晃晃地向他跑去，用稚嫩的声音喊着“爸爸”。江为一把将他抱起来，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个不停，父爱满满。

江为早就预料到杜岸饰在天水寨的日子不会太轻松，尽管他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她，但还是没能料到接二连三的意外事件会迅速掏空杜岸饰的钱包。

杜岸饰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腹部，心中暗暗思忖：必须得想办法挣钱才行。不然，单靠手里的这些钱，日子肯定过不长久，更谈不上舒坦了。

在这封闭落后的天水寨，想要挣钱，似乎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尤其是她除了设计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天水寨现在最需要的是钱和粮食，而不是什么设计。

已经在床上休养了好几天的杜岸饰，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便起身下床，在屋里缓缓走动。当她走到窗边时，无意中看到远处的一个干净的院坝里，挂满了鲜艳的红色彩绸。一个身穿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正饶有兴致地环顾着整个天水寨。

那人手臂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包，他仔细地打量了天水寨一圈，然后将皮包拿在手中，轻轻拍打了几下，似乎是在掸去上面的灰尘。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那油头大耳的男人用轻蔑的语气对身边的人说道。

其他人连忙陪着笑脸，谄媚地说道：“再看看，再看看嘛！这里的木头可都是宝贝，几百年的树龄，要是拉到家具厂，那还不得发大财啊？”

那油头大耳的男人名叫王林，是一家家具厂的老板。他今天来到天水寨，就是为了亲自验证一下，这里是否真的像传闻中那样，到处都是名贵的木材。

“把村长叫来，一起好好说道说道。”王林吩咐道。

听到王林的命令，他的跟班儿立刻跑去请村长。村长却愁眉苦脸地躲避着那跟班儿，一边跟自己的老婆抱怨道：“那个姓王的已经找过我好几次了，这件事可不能随便拿主意啊！搞不好会出大乱子的！”

村长的老婆递给村长一条湿毛巾，柔声说道：“擦把脸，去找岸饰那丫头问问主意。她在外面见多识广，而且咱们老杜家祖祖辈辈都是天水寨最有文化的人，肯定能给你一些好的建议。”

村长实在没辙，只能让人去请杜岸饰。

杜岸饰被请到了天水寨最中央的一间大屋里。大屋的南面搭建了一个高高的戏台，据说在天水寨还非常热闹的时候，曾经请过省城最有名的戏班子来这里连唱了三天大戏，吸引了十里八村的父老乡亲，把通往天水寨的山路都给踩平了。

当杜岸饰赶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陆续到了。杜家人和江家人聚在一起，坐在角落里低声交谈。而马家人则霸占着最中间的位置，他们或坐在桌子上，或坐在凳子上，但无一例外都抬起脚踩着凳子，吊儿郎当的，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臭脸，好像别人欠了他们几百万似的。

女人们都抱着孩子坐在后方，轻声细语地哄逗着。时不时有不听话的孩子在地上撒泼打滚，女人们又是呵斥又是哄劝，但如果还是哄不好，就会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拍在孩子的屁股上，结果反而让孩子哭得更大声了。一时间，整个屋子乱哄哄的，吵闹声几乎要把屋顶都给掀翻了。

杜岸饰刚一进门，村长也跟着进来了。他快步迎上前，有些歉意地对杜岸饰说道：“你身体不舒服还把你叫过来，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但是今天要说的事情关系到我们天水寨的每家每户，而且你的户口也还在我们天水寨，所以就冒昧地把你请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话音刚落，王林便在几个跟班的簇拥下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