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祠堂劫

恰逢其时，江为接到了前往海外参与援外工程的任务，合同条款明确规定，工作期限为两年整。

原本，江为并没打算带杜岸饰回到天水寨居住，但得知一位妇产科硕士同学被调派到天水寨，负责基层优生优育工作后，便萌生了回乡的念头。这样一来，杜岸饰便不必像在城里那般，独自一人承受着怀孕带来的种种不适与苦闷，至少有个熟人可以照应一二。熟悉的山水风景也能让她心情舒畅，还可以定期去同学那里做产检，确保母子平安。

一切安排看似妥当，可江为心中仍旧放不下对妻子的担忧。

喧嚣散尽，宾客离去，杜岸饰独自一人站在家门口，目光怔怔地望着不远处那座古老的祠堂。

毕业之前，她对未来怀揣着无数美好的憧憬与想象，可是如今，前路茫茫，她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也找不到人生的出路。

江为同样注视着那座摇摇欲坠的祠堂，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这座祠堂，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杜岸饰语气倦怠，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早就该倒了，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勉强支撑罢了。”

江为见状，弯下腰，将脸凑到她面前，眼中满是宠溺之色，笑着说道：“今天可是咱们大喜的日子，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杜岸饰闻言，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说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你替我顶着。”

这对新婚燕尔，手牵着手，缓缓靠近那座古老的祠堂，仔仔细细地将它打量了一遍。

杜岸饰指着坑洞里的一块方石，说道：“原来是这么个小玩意儿在硬撑着，都已经生出裂纹了，只等这块方石彻底碎裂，祠堂也就塌了。”

就在两人围着祠堂仔细观察时，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始终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他们。在他眼中，江为和杜岸饰并非是普通的回乡青年，而是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或许能在黄昏时分，参透这其中隐藏的玄机。

老者缓缓走上前来，开口说道：“先前我看见杜芊宜那孩子在那儿蹲着，后来又见他把这块石头扔进坑洞里。”

江为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孩子也算是歪打正着，要是没有这块石头垫着，今天白天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说着，江为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找来竹条刻尺，反复测量着祠堂的各个部位。随后，他又让老者帮忙召集村里的男人们，将祠堂的几根大柱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深深地埋入泥土之中。

“好了，这样一来，再支撑个几年应该不成问题。”江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如释重负地说道。

老者满脸疑惑，神秘兮兮地凑上前来，问道：“那祠堂眼看着就要倒塌了，怎么还能支撑好几年呢？”

江为解释道，祠堂的墙壁看上去像是用木头做成的，但实际上，木板里面镶嵌着一块完整的大石头。正是因为这块石头倾斜了，导致地基松动，祠堂才会跟着歪斜。如今，他只是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儿，让石头恢复了原位，稳固了地基，再加固一下房梁各处，自然就能再支撑几年。至于几年之后，瓦片脱落，墙体腐朽，那祠堂恐怕也就彻底没了。

这件事对于江为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毕竟他对天水寨的祠堂从小就非常熟悉，哪里歪了，哪里扭了，心里都一清二楚。再加上他巧妙地运用了物理学的知识，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困难。

可在老者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只有神话故事中的高人才能做到。于是，他逢人便把这件事绘声绘色地讲一遍，极尽夸大之能事，将江为描述成一位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奇人。

临行前，杜岸饰信誓旦旦地向江为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适应天水寨的生活。然而，江为离开后，她却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不肯踏出房门半步。即使迫不得已需要出门，也只是微微颔首，匆匆地从院子里走过，甚至还会在心里责怪院子里的竹木长得不够茂盛，想着过两天从镇上买些山茶树回来，移植到院子里。

杜岸饰生怕在村子里碰到其他人，要是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也不管手上的事情有没有做完，都会赶紧找个借口躲回屋里。

天水寨的院落，是典型的西南地区古居老寨的风格，以木料为主要的建筑材料，也有几间屋子是用竹子和土坯搭建而成。整个天水寨都笼罩着一层古老而破旧的气息，要是谁走路的脚步声稍微重一些，说不定就会让旁边的屋子里掉落一堆尘土。

杜岸饰住的是自家的祖屋，一座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房子，完全由木料建造而成，看上去破破烂烂的，尤其到了晚上，山风一阵紧似一阵，杜岸饰坐在窗前看书，总觉得寒冷刺骨，即使生起了火盆也无济于事。

身处南方，尤其是在山风凛冽的天水寨，需要做到“外围封闭”，才能保证居住在院子里的人不受寒风侵扰。

在坚持了半个月后，眼看着夏天的尾巴就要从院子前扫过，杜岸饰不得不开始考虑改善一下院子环境的事情了。

她现在怀有身孕，不方便自己动手，只能找村子里的人帮忙。可这对于一向腼腆内向的她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杜岸饰从小就性格内敛，不爱说话。不过，在读书的时候，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跟在父母身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就可以了，根本不需要与其他人打交道。

如今，她以成年人的身份站在院子里，父母已经去世，本该站在她身后的江为也远赴海外工作，她必须自己处理人际关系。

说来也奇怪，杜岸饰在城里生活的时候，并没有这么拘谨，该开口的时候也能大胆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回到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反而变得放不开了。

夏天的天水寨，美不胜收，尤其是在清晨时分，“鸟语花香”这四个字，简直就像是为天水寨量身打造的一般。

杜岸饰在厨房里忙碌着，制作了一道新式酥肉，做法和城里火锅店里的酥肉非常相似，但味道却更胜一筹，这道菜算是她的拿手好戏之一。

杜岸饰将炸好晾凉的酥肉，用干净的食用纸小心裹好，再装进一个个洁白的纱布口袋里，然后放进一个大篮子里，提着篮子出门了。

刚走出家门没多久，经过一堵矮墙时，她无意中听见莲沁婶在矮墙后面的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嗑着瓜子，而她嘴里谈论的，恰好是杜岸饰和江为的事情。

莲沁婶撇撇嘴，语气带着一丝不屑，说道：“你说这个江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刚结完婚就把老婆丢在乡下？嘴上说是出国工作，实际上是个什么情况，谁又知道呢？反正不管怎么说，也不像发了财的样子。”

一旁的柴云婶听了，笑着说道：“人家还这么年轻，哪有那么容易就发大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