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护犊子

目睹她那委屈的神情，如同一把钝刀，一下下地割着黎力博的心头肉。他心疼得厉害，刚想弯下腰去轻声细语地安慰，不料，黎妤那小丫头片子，风风火火地推门闯了进来。
“爸！外面来了两个叔叔，说是要找你。”
紧随其后，老周也跟着赶了过来，一脸的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黎连长，营长带着人来了，说是让你现在就去首长办公室一趟。”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是三班那几个新兵，联名告你违纪呢！”
这话一入耳，黎力博瞬间没了刚才那股柔情蜜意，所有的心思都被烦躁占据。他紧紧地握了握拳头，沉声嘱咐道：“老周，你帮我照看好怀蕾和壮妞儿。”
“放心吧！交给我了！”老周拍着胸脯保证。
梁怀蕾下意识地站起身，追到门口，只见黎力博神色冷峻地跟在两个胳膊上带着红袖章的战士身后，大步离去。
老周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嘱梁怀蕾让她乖乖待在宿舍里，这才紧随其后地追了上去。
黎妤人小鬼大，也察觉到了大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紧紧地拽着梁怀蕾的衣角，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妈妈，爸爸是不是要被首长爷爷打屁股了？”
“那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自己不守规矩呢！”梁怀蕾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黎妤见妈妈生气了，也就不敢再多问什么，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她。
梁怀蕾心里暗自盘算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办公楼一趟，找政委把她和黎力博离婚的事情给办了。
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办公楼里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多，梁怀蕾牵着黎妤的小手，很轻松地就上了三楼。
两人刚准备踏上四楼的楼梯，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呸”的一声唾骂。
“他妈的...黎力博那个狗崽子，以后别让我在市里看见他，否则我见一次，就收拾他一次！”
梁怀蕾的心头猛地一紧。
这个时候骂黎力博的，肯定是那几个告他的新兵蛋子没跑了。
“妈妈，他们在说爸爸的坏话，太过分了，我要告诉爸爸，让爸爸打他们的屁股。”黎妤气呼呼地说。
梁怀蕾连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别乱讲话。”
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四楼的几个新兵，已经顺着声音找了下来。
“爸爸？你是黎力博的女儿？”为首的一个身材矮小的新兵，眯着眼睛问道。
“哼！”黎妤傲娇地扭过头，根本不屑于和这些坏人说话。
小矮个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如今又被一个小女娃给无视了，顿时气得破口大骂，飙了几句脏话。
梁怀蕾生怕起什么冲突，毕竟她们孤儿寡母的，肯定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于是便拉着女儿，想要继续往楼上走。
“慢着！我们瓶子哥让你们走了吗？”小矮个身边的跟班，立刻横跨一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梁怀蕾料定他们不敢在办公楼里胡作非为，强装镇定地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哟，这小媳妇儿长得真够水灵的啊！”小矮个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色眯眯地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轻浮。
梁怀蕾被他那肮脏的眼神看得直犯恶心，强忍着怒火说道：“同志，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请你让开。”
小矮个扬了扬眉毛，挥了挥手，几个跟班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梁怀蕾护着女儿，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去。谁知，还没走几步，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人摸了一把。
梁怀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他娘的，手往哪儿摸呢！”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从众人的头顶上传来。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斜对面的走廊里飞奔而来。那人二话不说，一把抓住小矮个的衣领，抡起拳头，就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哎呦！”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楼道。
梁怀蕾缓过神来，这才看清楚，从天而降，为她打抱不平的人，竟然是黎力博。
她张了张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小矮个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都溢出了血丝，他痛苦地哀嚎道：“为了一个婆娘打人...黎力博，你、你疯了吗？！”
“婆娘？”
黎力博面色狰狞，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死死地掐住小矮个的脖子，一声怒吼：“——那他妈的是老子的媳妇儿！”

这一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梁怀蕾的心头轰然炸开。
她怔怔地看着黎力博那刚毅的侧脸，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冲破胸膛一般。
两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没过几秒钟，走廊里便涌出了不少人。
“哎！别打了，快松开！都松开！”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黎力博和小矮个拉开。
郝首长和政委听到动静，急忙下楼，就看到小矮个被打得奄奄一息，满脸是血，甚至连门牙都飞了出去。
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尤其是郝首长，他从新兵营就把这个小矮个带起来，对他寄予厚望，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更是恨铁不成钢，指着他怒吼道：“你这个混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非要气死我，你才高兴是不是！”
政委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梁怀蕾，顾忌她对孙子的救命之恩，皱着眉头问道：“黎力博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黎力博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郝首长见状，更是怒火中烧。
“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开始无法无天了是吧！我看，你这个连长的位置，也不用当了，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梁怀蕾一听他要赶人，急忙上前一步，想要解释：“首长，政委，是他们先动手动脚——”
“梁怀蕾！”
黎力博突然厉声呵斥住她，脸色铁青。
梁怀蕾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黎力博是怕别人知道她被性骚扰的事情，会坏了她的名声。
七零年代不像现在，性别平等意识还很薄弱。在那个年代，女性遭受骚扰，常常被视为一种耻辱，会招致社会和道德的谴责。
尤其是像她这种长相娇媚动人的女人，即便已经是有夫之妇，也难以逃脱舆论的责难。
“报告首长，报告政委！是我心胸狭隘，公报私仇，我对王瓶子同志造成的伤害，我负全部责任，也愿意接受部队给我的任何处罚。”黎力博挺直了脊梁，朝着两位首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郝首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政委也是不住地摇头叹息，“年底就要选拔营长了，你本来是最有希望晋升的啊！小黎，你这是在自毁前程啊！”
黎力博目视前方，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般。
“呜...爸爸不是坏人，呜呜呜...”黎妤紧紧地拽着梁怀蕾的衣角，哭得撕心裂肺，“妈妈，他们为什么要惩罚爸爸...”
梁怀蕾抹去眼角的泪水，面对着在场的领导和战士，哽咽着说道：“首长，政委，各位领导，这件事不能全怪黎力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