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锋芒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禾芊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漠然地扫视着眼前一张张面孔，将他们脸上各异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不觉得意外，更谈不上心寒。前世那五年暗无天日的末世生涯，早就让她彻底看清了人性的凉薄与自私。

末世之中，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为了生存不择手段的挣扎。她无法指责这些人什么，但也绝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们。

“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段宇岚怒吼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撕裂了这压抑的寂静，愤怒的回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不断激荡，吓得战战兢兢站在角落里的两个“女仆”瑟缩成一团。

禾芊这个女人，她莫不是疯了吧？

“这些物资，都是老子我拿命从丧尸堆里拼死抢回来的！你凭什么一张嘴就想污蔑我私吞你们的物资？！”段宇岚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瞪着禾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禾芊却像是没看到他眼中的怒火一样，嘴角勾起一抹充满战斗意味的讥讽弧度：“哦？是吗？说起来，你队伍里的小五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享受这用命换来的物资啊？”

“到底是拼了你段宇岚的一条命，还是牺牲了小五那条年轻的生命，换来了你苟延残喘的机会？”禾芊的质问声声诛心，她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段宇岚身后那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身上。

那人名叫程伟，是段宇岚队伍中的另一名异能者，在避难城时就以奸猾狡诈出了名。这次舍弃小五保全他们自己，必定有他一份功劳。

“小五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物资，不幸牺牲在了那片被丧尸占据的街区之中。”段宇岚面不改色地回答道，说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跟着他们一起去搜寻物资的小五究竟去了哪里，恐怕没有人比段宇岚更清楚了。不过是他为了能够顺利脱身，故意让小五去吸引丧尸群的注意力，然后趁机逃跑，用小五的性命来为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罢了。

末世之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段宇岚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不过这种事情说出去终究不太好听，最好还是捂得严严实实，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禾芊旧事重提，让段宇岚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尤其是禾芊似乎已经猜到了小五死亡的真相，这让他感到十分不悦。

不过，段宇岚只是短暂地担忧了一下，很快就放下心来。他自认为对禾芊十分了解，她虽然大小姐脾气十足，但一向都懂得权衡利弊，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闹出这么一出，不过是因为自己把她和厉家建扔在了一起，心中不忿，想要借此发泄一下罢了。

段宇岚心中愈发不耐烦，说出口的话也更加敷衍，没有丝毫悔意：“现在外面危机四伏，物资存放点更是聚集了大量的丧尸，想要靠近都十分困难，我们能活着回来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小五他牺牲自己，能够保全这些重要的物资，也算是死得其所，我相信这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我当然知道他希望看到物资被保全。”禾芊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异能者，故意放缓了声音，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小五的确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他遇人不淑，跟了一个狼心狗肺的老大。为了自己活命，竟然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去送死……”

“禾芊！你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胡说八道！”

段宇岚一听这话不对劲，立刻厉声打断她，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禾芊这个贱女人，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他的短，简直是不可饶恕！

“小五是谁？”

一个清冷而低沉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丝丝凉意，与段宇岚那充满火药味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厉家建说完，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军。

大军立刻心领神会，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随口说道：“哦，你说的是那个吸引走大部分丧尸火力的小孩吧？那孩子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真是可怜啊，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丧尸，最后是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大军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看似无意的一句插话，却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将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在临死前所经历的绝望境地，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而大军自己恐怕也不知道，他随意猜测的一句话，竟然歪打正着，直直地戳中了事情的真相。

“都给我闭嘴！来人！赶紧把他们给我拿下！”

段宇岚彻底被激怒了，他怒吼着，狠狠一挥手，将摆放在楼梯平台上一个精致的陶瓷瓶扫落在地，摔得粉碎。然而，他的命令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异能者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这让他更加恼火，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大声呵斥起来：“难道你们都忘了，你们现在吃的、用的，都是谁提供的物资了吗？都想造反是不是？”

大军刚刚的那句话，让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静之中，段宇岚的咆哮声便显得更加刺耳了。

在场众人皆一言不发，尤其是那些选择跟随段宇岚的异能者们，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纪回的身上。

异能者选择追随某个老大，要么是敬佩他的人品，要么是折服于他的强大实力。而纪回，显然属于前者。

纪回拨开人群，缓缓走上前，面色沉静地说道：“段老大，这件事，你必须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异能者与那些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不同，他们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不会因为迫于生存的压力就去依附于某个强大的异能者。

他们在选择老大的时候，除了看重实力之外，还会格外注重他的人品。其他的事情他们或许管不着，但是如果他们所认定的老大，为了自己能够活命，就可以随意将自己的手下当做一块肉盾抛弃的话。

那么，他们当初的选择，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要等着哪一天，自己也成为被背叛、被抛弃的牺牲品吗？

段宇岚被自己的手下当面质疑，心中更是怒火中烧，他狠狠一脚踩在脚下的碎瓷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有什么好解释的？当时的情况那么混乱，大家早就走散了。他们有亲眼看见吗？他们能拿出证据吗？”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段宇岚身后的女人也走了出来，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笙笙，你怎么能这样乱说呢？你这样让大家怎么看待烽哥？外面那么危险，烽哥也是身不由己啊。如果当时能够救小五的话，他一定会救的啊……更何况，你们提供的物资存放点的位置那么危险，烽哥为了抢夺物资，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可他把我扔在丧尸群中间，然后带着物资开车离开的时候，我怎么没看见他身上有伤啊？”禾芊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