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尸吻

禾芊大脑一片空白，在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下意识地猛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厉家建搭在车窗上的手臂。

此时的厉家建正处于极度的愤怒之中，怒火中烧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让他对外界的感知和应有的警惕都降到了最低点。等到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禾芊已经拼尽全力地扑了过去，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窗外，试图将那只张着獠牙的丧尸向外推开。

“砰！”

禾芊的身体重重地撞在车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而，她那单薄的力道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虽然她奋力地抢救回了厉家建暴露在獠牙之下的手臂，却也因此将自己的手臂送入了危险的境地。

丧尸向来不会挑剔食物，饥渴的它们只会撕咬任何可以触及的血肉。“嗬嗬……”丧尸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猛地扑了上来。半降的车窗玻璃应声碎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和腐烂的肉块混杂在一起，一只腐烂不堪的手从中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抓住了禾芊的肩膀，企图将她向外拖拽。

禾芊根本无力抵抗，而厉家建也终于回过神来，他一把抱住了禾芊。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在耳边炸开，那股拉扯着禾芊的力道瞬间消失。厉家建趁势紧紧地搂住她的腰，将她转移到了副驾驶座上，然后一脚踹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车外随即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那是熟悉的枪击和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禾芊由于惯性重重地摔在了车门上，肩膀上还挂着那只丧尸被砍下来的半截手臂。

一股锐利的剧痛感迟缓地袭来，与肩膀上传来的痛楚相比，脑袋被撞击后的钝痛似乎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禾芊艰难地扶着车座想要爬起来，但是被丧尸抓伤的肩膀完全使不上力气。她试图扯掉挂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半截丧尸手臂，却意外地摸到了一手黏腻温热的液体。

禾芊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深吸两口气，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恐慌，咬紧牙关，转过头去查看自己的伤势。

她的外套已经被丧尸撕扯得破烂不堪，丧尸那露出森森白骨的指尖深深地嵌进了她的肩膀之中。

在黯淡的月光下，血液的颜色并不分明，显得有些暗沉，但与禾芊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仍然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禾芊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从未被丧尸咬过，被抓伤，更是头一回。

就算是在前世，也从未发生过纾解者被丧尸咬伤的先例。纾解者的异能是否能够抵御丧尸病毒，仍然是一个未知的谜题。

……她会被感染吗？

禾芊不知道答案。慌乱、恐惧和无助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让她难以用理智进行思考。

对丧尸的恐惧是人类面对死亡的本能反应，即使禾芊已经死过一次，也依然无法坦然地面对死亡。

更何况她不甘心，她才刚刚重生回来，回到了厉家建的身边。她还没有为父亲报仇，没有为厉家建和自己，向段宇岚那个人渣讨回一条命。

短短几息的时间，副驾驶的车门被人猛地拉开，车门撞击在车身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惊得禾芊愣了一下。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车门外的人。

开门的人是厉家建，清冷的月光将他的下颌线映衬得更加棱角分明，也显得越发紧绷。

不知为何，厉家建坚毅的面容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禾芊怔怔地看了他片刻，随后低下头，努力找回一丝理智。

“我……我需要隔离。”

禾芊嗫嚅着嘴唇，声音细若蚊蝇。内心的恐惧和害怕被她深深地掩藏在眼底，最终没有宣之于口。

这是前世的经历所磨练出来的缄默不言。前世，在她失去了厉家建之后，再也没有人对她细心呵护，当风雨来袭时，她自己就是那只随风漂流的小舟，再也没有港湾可以依靠，自然也没有人会愿意倾听她那矫情的诉苦。

“禾芊，你他妈疯了吗？”

禾芊手臂上的血迹并不鲜红，却无比刺目。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故作镇定和坚强在厉家建的眼中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他的心口，字字分明地告诉他：

——你没有保护好她。

厉家建心中燃烧的怒火在这一刻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他无法分清楚这股愤怒究竟从何而来，是因为禾芊那证据确凿的“背叛”，还是因为她为了救自己而身陷险境？

“大军！”

厉家建一把将禾芊推到车座靠背上，然后俯身撑着靠背钻进车里，动作粗暴地扯过对讲机。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带着克制和愤怒：“把兰璐带过来！立刻！”

“大哥，出什么事了？”

对讲机另一边的大军立刻听出了厉家建语气的不对劲。他这么着急地让自己带着兰璐过去，只有一种可能性。

“妈的，是不是那个女人算计你了？老子就知道那个女人没安好心……”

大军的脏话还没来得及骂完，厉家建就“啪”的一声将对讲机关掉，然后扔到了一旁。禾芊整个人紧紧地贴在靠背上，厉家建的侧脸近在咫尺，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气味萦绕在她的鼻尖，虽然并不好闻，却奇异地让她感到心安。

“我没有不安好心。”

禾芊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肩膀上传来的迟来的疼痛像是一根冰冷的冰锥，让她从内心深处感到一阵阵发寒。

“许涵雁来找我，要我把你引到小镇的东面。那个小镇我去过，镇东方向以前是一座屠宰场，浓重的血腥味会吸引镇上大部分的丧尸聚集。”

禾芊的声音越发颤抖了，她有些无助地蜷缩起肩膀，尽力让自己远离厉家建一些。可是厉家建离她太近了，她稍稍一动，就不小心撞上了厉家建的侧脸。

“别说了。”

厉家建语气生硬地打断了她，声音冷硬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禾芊知道他生气了，跟他之前认为自己背叛他时生的气不一样。他在担心自己，也在自责。

禾芊听话地闭上了嘴，被厉家建抱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她感到头脑越发昏沉，肩膀上的疼痛剧烈地跳动着，几乎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我把它拿下来……禾芊！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