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命陨

夜，静谧得仿佛凝固。

段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冰冷的月光般倾泻而下，居高临下地凝视着瘫坐在地的史喆。

史喆的身躯猛然一震，随着段叶的动作，他迟缓地抬起头，眼神浑浊而迷离。在那一瞬间，尘封的记忆闸门轰然开启，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隐约看见一个身披蓑衣，头戴帷帽的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精致的花灯，踏着风雪，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

那花灯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金色光芒，温暖而柔和，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与绝望。它映照在女子的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带来了希望和生机。

此刻，眼前的段叶身影，竟与记忆中那提灯的女子逐渐重合。史喆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他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轻声说道：“原来……是你啊……”

话音未落，史喆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生息。

“史喆！”陆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段叶愣在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史喆临终前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认出了自己？十五年前的雪夜，她也曾见过他吗？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却再也无法得到解答。史喆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着他魂魄的消散而烟消云散。

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最终以这样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众人皆已疲惫不堪，审讯段艾怡之事，只能暂时搁置，留待明日再议。

陆溪神情恍惚，在百里桓的搀扶下，先行离开了房间，返回自己的住处。

大厅内，只剩下祝苏过和段叶两人，相对而立，气氛有些微妙。

祝苏过明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然而，他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迈动一步。

他们行走于生死边缘，经历了无数次的危险和磨难，像现在这样平静安宁的相处时光，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他舍不得离开。

“你的伤怎么样了？”最终，还是段叶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不碍事。”祝苏过淡淡地回答道，语气依旧是那般平静。

“你总是这样说。”段叶微微撇了撇嘴，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只要死不掉，便都是不碍事的。”祝苏过的声音清冷而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段叶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恼意，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句话若是放在她自己身上，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从祝苏过的口中说出来，她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心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闷闷的。

祝苏过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了段叶的情绪波动：“你不高兴了？”

段叶抬眼斜了他一下，理直气壮地承认道：“是啊。”

祝苏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为何？”

“你既然天资聪颖，就自己好好想想。”段叶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着空荡荡的桌面，她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如果能有一些茶点就好了。

祝苏过微微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好，那我回去反思一下。”

段叶看着他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颤动，看起来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心中不由得软了下来：“也不是说让你反思的意思……”

谁知，祝苏过听到这句话，却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语气坚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你等着我，阿叶。”

说完，他没有给段叶任何说话的机会，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留下段叶一个人满腹疑惑地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他干嘛去了？真的去反思了吗？

段叶原本以为，祝苏过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去，竟然足足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段叶一边研读剑谱，一边等待着祝苏过的归来。直到她将三本剑谱都翻阅完毕，祝苏过才姗姗来迟。

“阿叶。”祝苏过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这个食盒共有三层，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逐一揭开，顿时，各种各样精巧可爱的茶点映入眼帘。这些茶点造型别致，色彩鲜艳，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段叶微微一怔，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祝苏过：“你刚才出去……是去厨房让他们给我做茶点了？”

祝苏过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食盒轻轻地推到段叶的面前，柔声道：“也许这些茶点并不如御风斋的点心那般美味，但因为都是采用遗落之地的食材制作而成，或许会别有一番风味，保证你从未尝过。”

说到这里，他微微敛下眸子，竭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紧张和期待。

段叶早已经垂涎欲滴，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粉色的茶点，这茶点入手柔软细腻，光是看着就觉得十分美味。

段叶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粉色的茶点塞入口中。一股清新的香气瞬间在她的口腔中蔓延开来，口感软糯香甜，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特殊的馅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作而成的。

“好好吃啊！”段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她忍不住赞叹道：“蛮族的厨子竟然还有这么好的厨艺啊？”

她两次来到蛮族部落，却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茶点。

于是，她又拿起一块颜色不同的茶点，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果然，每一种茶点都是不同的口味，各有千秋，都十分美味。

段叶高兴地眯起了眼睛，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像一只眯着眼睛微笑的小猫，可爱极了。

祝苏过静静地看着她的模样，眉梢眼角也渐渐染上了笑意：“你喜欢就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拂去段叶嘴角不小心蹭到的点心渣子。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段叶柔嫩的肌肤，他忍不住浅浅地用了一点力，感觉到少女的脸颊弹弹的，他的嘴角悄悄地向上弯了弯。

在段叶察觉之前，他又迅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刚才仔细地想了想，大概是明白你为何不悦了。”祝苏过神色认真又平静地说道。

“什么啊？”段叶随口问道，她可不认为在感情方面，祝苏过会有什么过人的领悟力。

“你是在关心我的身体，舍不得我死，阿叶。”祝苏过轻声说道。

段叶的动作微微一顿。

祝苏过却忽然笑了起来：“阿叶，你喜欢我，我很欢喜。”

段叶猛地抬起头，望向祝苏过。他一贯清冷的面容，此刻却噙着温柔的笑容，仿佛阳光照射在冰川之上，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他眼角下的泪痣，带着一丝魅惑之意，仿佛将段叶整个心神都吸引了进去。她一下子失了神，怔怔地看着他。

她觉得自己像是整个人都浸泡在被阳光晒过的水中，暖洋洋的，舒服极了。她感受到的，是祝苏过只对她一个人展现的温柔。

“咚咚咚。”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这和谐安静的氛围。祝苏过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请进。”段叶扬声道。

门被推开，一个俏丽的身影欢快地跑了进来。

是程欢。

她兴高采烈地跑到段叶的面前，迫不及待地问道：“段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剑术呀？”

“明日吧。”段叶应答道。

“好！”程欢笑了起来，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转到了桌子上的茶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如此精巧可爱？”

段叶以为程欢只是单纯的想吃，不由得笑了笑：“你尝尝。”

“谢谢段姐姐。”程欢礼貌地道谢，刚想拿起一块茶点，却忽然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祝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