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闯兽潮

蛮医的神情陡然凝重起来，原本慈祥的面容此刻写满了审视：“你说的那个少年，莫非真的凭一己之力，突破了那如潮水般的异兽群？”

程欢语气肯定，带着几分敬佩：“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绝无虚假！他现在就在咱们的防御大阵外面等着呢。”

这片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已经太久没有迎来过外来者的足迹了。即便多年前偶有修士涉足此地，也大多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对他们这些蛮族之人嗤之以鼻。

“唉，也罢，带我去看看吧。”蛮医微微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又似乎有几分怜悯。毕竟，那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无论如何，也不能见死不救。

二人来到防御大阵的入口处，只见一个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正是祝苏过。他身上的衣衫早已分辨不出原本的颜色，完全被异兽的鲜血浸透，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的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异兽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那是他正在用火焰焚烧尸体。

祝苏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令人心惊。仿佛屠戮异兽、焚烧尸体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根本无法在他心中激起丝毫的波澜。

他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眯起眼睛，将眼底深处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杀意悄然收敛，这才缓缓抬起头，向蛮医的方向望去。

“请问先生，我的那位同伴，现在情况如何了？”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蛮医静静地凝视着他，少年周身散发着一种冷冽而坚毅的气息，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朝气蓬勃截然不同，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竟能让你如此不顾性命地去救她？”

祝苏过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微微收紧，略微停顿了一下，才轻声回答：“……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心上人。”

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一个人一旦有了牵挂，便会有了软肋，也会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

蛮医缓缓抬起头，望了望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放他进来吧。”

程欢心思单纯，闻言顿时欢呼一声，连忙上前打开防御大阵的入口，见祝苏过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顺利地穿过大阵，进入部落之内，便迫不及待地带着祝苏过去找段叶。

蛮医看着他们的背影，并没有出言阻拦。

站在他身旁的守卫，脸上写满了忧虑，语气沉重地说道：“此人……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是我平生仅见，蛮医大人……”

蛮医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无妨，我自有分寸。我现在就去找族长，将此事禀明。”

守卫闻言，低下头，不再多说什么。

族长的住处，其实也只不过是数千间低矮房屋院落中，一间毫不起眼的小院落。

此时，族长的房间内，除了他之外，还站着部落的巫医和长老。

“你竟然擅作主张，放如此危险的人物进入部落！”族长紧锁眉头，面露担忧之色，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巫医神情平静地说道：“只要那个姑娘一日不清除体内的毒素，他便一日不会与我们翻脸。而且，我也不会让她那么快就痊愈。”

族长仍然不太赞同巫医的做法，语气沉重地说道：“如果他拿全族人的性命来威胁你呢？你又敢不听他的话？”

巫医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他不会的。”

族长摇了摇头，语气低沉地说道：“人心难测啊。”

巫医条分缕析地分析道：“第一，他没有动机。就算他不与我们交恶，我们也会尽力救治他的同伴，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第二，他不敢。他不敢冒任何风险，不敢轻易得罪我们。”

族长仍然忧心忡忡地说道：“明晚便是月圆之夜，届时防御大阵的效果会大幅减弱，又恰逢兽潮爆发，你在这个时候放人进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正因为明晚是月圆之夜，我才要放他进来。”巫医的神色愈发凝重，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忧虑：“部落的防御大阵已经越来越弱了，每逢月圆之夜，异兽便会疯狂地攻击大阵。再加上这次又遇上了兽潮，我担心……明晚的攻击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剧烈，我担心大阵会撑不住。”

说到这里，巫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个少年实在是太强大了，如果明晚防御大阵真的被攻破，或许还能拜托他救下一两个孩子。”

族长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长老，突然开口说道：“我赞成巫医的做法。”

族长闻言，顿时一惊，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难道你……”

“是。”长老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昨夜进行了卜算，卦象显示，我蛮族的气数已尽，但一线生机，就在今日。或许，就应在那少年身上。我们唯有奋力一搏，才有可能抓住那一线希望。”

长老在整个部落中，是最有威信之人，更是精通龟甲卜算之术。听到长老的话，族长终于长叹一声，最终还是没有再反驳。

祝苏过换上了一身蛮族人提供的素衣，静静地守在段叶的床边。虽然衣衫朴素简单，但穿在他的身上，依然显得俊朗不凡。

当真是人靠衣装，好看的人，哪怕是披着麻袋，也依然好看。

“你身上一定受了很重的伤，我们帮你治疗一下吧。”围在旁边的蛮族人，有些担忧地看着祝苏过。

这片被遗落之地，没有珍贵的灵丹妙药，只有一些普通的凡物，对祝苏过而言，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还不如依靠自身的力量进行恢复。

祝苏过摇了摇头，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蛮族成年人，或许还对他抱有一丝忌惮，但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孩子们却不怕他，一个个围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大哥哥，你是从外面来的吗？我听老人们说，外面的世界比我们部落大好多好多，是真的吗？”

“外面的世界，也像我们这里一样，到处都是黄沙吗？”

“外面也有异兽吗？外面的异兽厉害吗？”

“大哥哥，你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啊？”

“大哥哥，外面的人，都像你和漂亮姐姐一样，长得这么好看吗？”

……

祝苏过并不太适应被这么多孩子围着，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敬而远之的，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感到有些烦躁，想要驱赶这些孩子们，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段叶身上时，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

现在还不能与蛮族人交恶。

“好了好了，你们都去玩吧，别吵到病人休息了。”蛮医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笑呵呵地驱赶着孩子们，替祝苏过解了围。

他关上房门，祝苏过明白，蛮医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了。

“少年郎，我是这个部落唯一的医师，请问你的姓名？”蛮医语气温和地开口问道。

“我名祝苏过，她叫段叶，是神鹿宗的弟子。四年前，我的师父在遗落之地失踪，我们为了寻找她的下落，才深入此地，不幸遭遇了兽潮。”祝苏过顿了顿，继续说道：“四年前，你们可曾见过我的师父？她也是一名女修，名叫方清浅。”

蛮医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道：“这遗落之地广袤无垠，蛮族部落不过是冰山一角。你是五年来，唯一一个来到我们部落的外人。”

祝苏过对此，也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炼心宗真的要在遗落之地围杀方清浅，必然也会选择在远离部落的地方下手，不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