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妖歌

莫怀黎这才如梦初醒，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那模样，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段叶身形轻盈，如同月宫仙子般悬浮于半空之中，手中快速结印，一道耀眼的金光自她掌心倾泻而出，瞬间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金色屏障，横亘于天地之间，将那滔天巨浪牢牢阻挡在外。

“是仙人！是仙人降世来拯救我们了！”

劫后余生的渔民们，此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在摇摇欲坠的渔船上，声嘶力竭地欢呼着，喜极而泣。

然而，真正的危机却远未解除，段叶鼻尖微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妖气，这并非寻常的海啸，而是由海妖作祟引起的！

一阵如泣如诉，又宛如天籁般的歌声，在天地间悠扬回荡开来，那声音时而温柔，时而高亢，仿佛是神明的低语，又像是恶魔的呢喃，魅惑至极，摄人心魄，将人们的魂魄都紧紧地吸引住。就连那原本狼狈逃窜的莫怀黎，也如同中了魔咒一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出迷醉的神色，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这动人心弦的歌声之中。

“还不速速醒来，更待何时！”段叶眉宇间闪过一丝愠怒，她运转体内充沛的灵力，将声音凝聚成一道震耳欲聋的音浪，瞬间响彻整片海岸，如同当头棒喝，狠狠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人们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顿时惊恐万分，也顾不上再欢呼雀跃，纷纷面色苍白，惊慌失措地四散奔逃，恨不得爹娘给自己多生了两条腿。

就在这时，一只宛如巨蟒般粗壮，布满吸盘的巨大触手，猛然从海底深处破水而出，带着腥臭的海水，狠狠地朝着渔船的方向抽去，企图将那艘承载着众人希望的小船，如同玩具般卷入海底。渔船之上，顿时爆发出绝望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令人毛骨悚然。

段叶咬紧牙关，竭力维持着金色屏障的稳定，同时凝聚全身的灵力，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昆吾！”

剑身似有灵犀，昆吾剑瞬间从剑鞘之中飞出，化作一道耀眼夺目的金色闪电，划破长空，精准无比地劈向那只巨大的触手。只听“噗嗤”一声闷响，那触手便被昆吾剑干净利落地斩成数截，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无力地坠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然而，还未等船上的人们来得及松一口气，无数条与刚才一般大小，甚至更加粗壮的触手，如同雨后春笋般，密密麻麻地从海底伸出，张牙舞爪，遮天蔽日，宛若死神编织的牢笼，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莫怀黎此刻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色惨白如纸，在如此恐怖的海妖面前，段叶的身影显得无比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巨浪吞噬。

不行，她必须立刻找到祝苏过他们，让他们来救段叶！

莫怀黎连头都不敢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拼命地往前跑！

“不要找人来救她了，只要她死了，以后祝真人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一个温柔如水，却又带着一丝蛊惑意味的声音，在她心底悄然响起，那声音仿佛是她自己的心声，又像是来自恶魔的诱人低语，不断地在她耳边萦绕。

是啊，若是段叶死了，那么祝苏过就彻底属于她一个人了。

莫怀黎的神色变得有些茫然起来，原本飞奔求援的脚步，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不如，就让段叶死掉吧。

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莫怀黎神情恍惚地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遮天蔽日的滔天巨浪，以及在巨浪之中显得格外渺小的金色屏障。

她猛然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看来是海妖的歌声迷惑了她的心智，让她内心深处的阴暗面暴露无遗。

她狠狠地咬了咬牙，试图驱散心中的杂念：“休想扰乱我的心神！”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就是你，你就是这样想的。段叶容貌出众，修为高深，样样都比你强，你也自知根本比不过她，她死了难道不好吗？只要她死了，以后还有谁会跟你抢祝苏过！”心里的那个声音继续喋喋不休地蛊惑着，仿佛挥之不去的阴影。

“闭嘴！给我闭嘴！”莫怀黎从旁边的马厩里，慌乱地扯出一匹棕色的骏马，翻身骑了上去：“就算我是这样想过又如何，我莫怀黎绝不会做出如此卑鄙龌龊的事情！”

她平日里极少骑马，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紧紧地抓住缰绳，任由马儿在街道上横冲直撞，只盼着自己能够快一些，再快一些，尽快找到祝苏过他们。

“她是被海妖杀死的，又不是被你害死的，你不过是求援迟了片刻罢了，又有谁会怪你呢？到时候，你只要装作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祝真人一定会更加心疼你的……”心里的那个声音，如同跗骨之蛆般，依旧在她耳边低语，试图动摇她的决心。

“我会怪我自己一辈子的！”莫怀黎的神色无比坚定，语气斩钉截铁：“我承认我是想从段叶手里抢走祝苏过，但是，我绝不想要她的性命！倘若她因为我故意耽搁求援而丧命，我这一辈子都将良心难安，活在无尽的悔恨之中！”

方才海浪袭来之际，段叶毅然决然，不顾自身安危，飞身迎向巨浪，正是因为她的身后，有着无数需要守护的黎民百姓。

而莫怀黎自己，也是被她护在身后的芸芸众生之一啊。

她怎么能做如此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呢？

莫怀黎心急如焚，还未到门口，便因为马速过快，一个不稳，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摔得她头昏眼花，七荤八素。然而，她却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也顾不得查看自己是否受伤，只是拼命地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地呼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祝苏过、百里桓、陆溪三人，听到莫怀黎那撕心裂肺的呼救声，顿时脸色一变，立刻从楼上飞奔而下。

莫怀黎此刻早已急得泪流满面，声音都因为过度惊恐而变得嘶哑变形：“段叶！南海！海妖！快去救她！求求你们，快去救救她！”

祝苏过听到“段叶”和“海妖”这两个词，瞳孔骤然紧缩，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百里桓和陆溪也顾不得理会瘫倒在地的莫怀黎，紧随其后，化作两道流光，朝着南海的方向疾驰而去。

莫怀黎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从高高的马背上摔下来，她的腿恐怕已经骨折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心中默默祈祷着：段叶，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当祝苏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海边时，原本波涛汹涌，危机四伏的南海，此刻却已经归于平静，海面上风平浪静，没有滔天巨浪，也没有人影，只有一些破烂不堪的小船残骸，孤零零地漂浮在海面上，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灾难。

祝苏过的心底猛然一沉，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瞬间涌上心头。自离开神鹿宗以来，他和段叶几乎形影不离，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两个人总是并肩作战，共同面对。可是，在如此危险的情境之下，他竟然不在她的身边，没有能够保护她，这让他感到无比的自责和懊悔。

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她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祝苏过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如同离弦之箭般悬浮在海面上，目光如炬，四处搜寻着段叶的身影，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却不见佳人身影。

祝苏过感觉自己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他体内积蓄已久的灵力开始疯狂运转，强大无比的气息如同飓风般席卷开来，瞬间掀起滔天巨浪，无数生活在海底的小妖小精怪被这股强大的力量从海底翻了出来，它们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位宛如杀神降世般的可怕人物，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祝苏过，你……冷静一点！”百里桓试图让祝苏过冷静下来，可是，他刚刚开口，便被一旁的陆溪用眼神制止了。陆溪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此刻的祝苏过，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旦稍有火星引燃，便会瞬间爆发，将身边的一切都炸得粉碎。

“海妖，在哪里？”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鱼妖，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小鱼妖感受到祝苏过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杀意，吓得魂飞魄散，浑身颤抖不止，它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来自深渊的恶魔盯上了一般，那种恐惧感，甚至比被海里的鲨鱼盯上还要恐怖无数倍。它想说自己不知道，可是，它却不敢说，因为它相信，只要它敢说出“不知道”这三个字，眼前的这个杀神，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它剁成肉泥！

就在祝苏过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他所有的希望都即将破灭之际，一个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

“祝苏过？”

刹那间，祝苏过身上所有的杀意都如同潮水般退去，就连原本波涛汹涌的海浪，也渐渐地归于平静。

祝苏过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却是段叶那张熟悉而又美丽的脸庞，她正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还歪了歪头，露出了一个俏皮可爱的表情。

那一瞬间，祝苏过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各种各样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难以言喻。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高高地抬起，又被重重地放下，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做出了更快的反应。

几乎就在段叶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段叶的身前，然后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没事，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段叶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能感受到祝苏过此刻激动的心情，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恐惧。

他抱得这样紧，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里，融为一体。

她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那气息清新淡雅，如冬日寒梅般清冷孤傲，又如晨间轻雾般朦胧飘渺，令人沉醉，让人迷恋。

段叶彻底愣住了。

祝苏过，竟然主动抱住了她？

这还是那个高冷禁欲，不苟言笑的祝苏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