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狐面少年

夜幕低垂，星光点点，上元佳节的喧嚣达到了顶峰。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各色花灯争奇斗艳，宛如星河坠落人间，令人目不暇接。孩童们手提兔子灯、鲤鱼灯，嬉笑追逐，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

突然，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长空，无数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将漆黑的夜幕装点得五彩缤纷。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交织辉映，如同盛开的巨大花朵，美不胜收。人们纷纷驻足仰望，发出阵阵惊叹。

“莫不是哪位神仙下凡了！”人群中有人惊呼。

“这烟花真是太美了！”赞叹声此起彼伏。

“我听说，是城中某位神秘的贵公子包下了全城的烟花……”一个消息灵通人士压低声音说道。

“原来这满城的烟花，只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啊。”众人恍然大悟，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街道一角。

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身姿挺拔，卓尔不群。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在他身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蹲在街边，仰着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倒映着漫天的烟花，闪烁着迷离的光彩。

那少女正是段叶，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青衣少年，以及他脸上那张精致的狐狸面具。面具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仿佛一只活灵活现的狐狸正对着她妩媚一笑。

少年微微俯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白皙如玉，指骨分明，仿佛是出自最巧夺天工的雕刻大师之手，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那是一种来自神明的邀请，纯粹而美好。

段叶仿佛着了魔一般，她的目光完全被那张狐狸面具所吸引，再也无法移开半分。她怔怔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少年的掌心。少年轻轻一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地，带着几分好奇，几分忐忑，揭开了那张仿佛能魅惑众生的狐狸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清俊绝伦的少年面庞。他眉如远山，目若星辰，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宛如一幅精心绘制的水墨画。清冷俊美的面容上，此时却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如春风拂柳，冰雪消融。他狭长的双眸望向段叶，像蕴含着比烟火更为绚烂的东西，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而眼角下那一颗小小的朱砂痣，更添了几分妖冶之色。

漫天的烟花声渐渐减弱，似乎也被少年的风采所折服，看入了神。

少年将手中那盏全城最美的莲花灯递给了段叶，顺势包裹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如同一个安全的港湾，让段叶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他缓缓地贴近她的耳边，纤长的睫毛轻颤，薄唇几乎就要吻上她的耳朵，炙热的呼吸就在耳边，声音轻柔而充满磁性。

“上元节快乐，阿叶。”他顿了一下，唇齿之间的字眼仿佛带着什么意味不明的情感。

她听得很清楚，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击在她的心房。

接着，烟花声再次响起，震耳欲聋。段叶仿佛此时才如梦初醒，立刻转头去看席秊钰。而席秊钰已经松开了她，收回了手，还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耳尖微微泛红。但段叶的手上，还残存着他手心发烫的温度。

是……惑术吗？

席秊钰迎着段叶不解的目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去看漫天烟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段叶却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我很喜欢苏玄青。”

那是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人。她希望席秊钰能够明白，她已经心有所属，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发展的可能。

席秊钰似乎并没有听清她的话，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他依然专注地看着烟花，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甚至让段叶怀疑是不是烟花声太大，以至于他没有听见。

段叶张了张口，刚想再说些什么，他却望向她，微微地笑了笑：“我们去河边吧。”

说着，他便带着段叶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离开，一路之上，无数烟花在空中绽放，为他们送行。

段叶并不傻，她隐约察觉到了席秊钰的情感，或许是少年懵懂的好感，又或许是更深层次的喜欢。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想要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以免日后造成更大的伤害。于是在心里反复斟酌着语言，想要找到一种既不伤人，又能明确表达自己心意的方式。

“你很喜欢他。”

席秊钰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没有让她继续纠结下去，淡淡地道了一句，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段叶坦然承认：“是，我从小就喜欢他。”

“对你用了惑术，是我的不对。”

若非段叶对他毫无防备，他这惑术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成功。他承认，他利用了她的信任，只为了能够更靠近她一点。

只是那一刻，他是真的很想段叶握住他的手。

所以，他并不后悔。

尽管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平静，段叶却并不在意，还是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原谅你了，只是下次不要再这样啦。”

她顺手从一边的摊位上拿了两盏莲花状的河灯，笑的灿烂：“走吧，我们去放河灯！”

席秊钰帮段叶付了钱，然后淡淡一笑：“好。”他的笑容依旧清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河水静静流淌，在灯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无数河灯在水面漂浮着，缓慢移动，在河面上投下红色的光影，朦朦胧胧，把整条河都映成了喜庆的红色。

岸边还有许多情侣紧紧相依，他们手牵着手，低声细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段叶和席秊钰并肩坐在河边，她认认真真地在河灯上写下愿望，然后递给席秊钰一盏：“你也写啊！”

“修炼本就是逆天而行，何以再向上天祈愿。”席秊钰淡淡地说道，似乎对许愿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

“许愿嘛！”段叶硬塞到他手里，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笑望向他：“我的愿望是祝福身边所有的人万事胜意。念玉呢，我很好奇念玉的愿望。”

这个少年仿佛无欲无求，永远是一副清淡从容的模样，段叶很好奇他是否有什么愿望，又是什么样的愿望。

席秊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莲花河灯，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道：“我的愿望……”

他执笔写完，然后把河灯轻轻地放在水面上，轻轻一推，河灯便缓缓地漂去，融入了灯火的海洋。

灯火忽明忽暗，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投下红色的倒影，如梦似幻。

段叶看见了河灯上面的字：愿母亲亡魂安息。

她沉默了，心中涌起一丝酸涩。她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无欲无求的少年，心中竟然藏着如此沉重的哀伤。

她也把自己的河灯放了下去，然后静静地看着两盏河灯一先一后的向远处晃晃悠悠地漂去，渐行渐远。

“你的母亲，我记得你说过，是明阳门弟子。”她的心情也沉重了许多：“她是怎么……”

怎么死的。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害怕勾起席秊钰痛苦的回忆。

“被人害死的。”他语气清冷，如寒冰般不带一丝温度，“我会为她报仇的。”

他似乎不愿意多说，只是淡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以及一个无法动摇的决心。

远处因为河灯太多都阻塞在一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拨了几下河水，波纹荡漾出去，河灯又缓缓地漂动了。

“那你家里人呢，从未听你提起过。”

段叶抱膝而坐，下巴搁在膝盖上，轻轻地问道。她想知道更多关于席秊钰的事情，想要走进他的内心世界。

“我一家都被魔教害死，那时候我才九岁。是师父把我救下，带回了青山派。”

她顿了顿：“我也是恨的。只是师父当时已经把凶手杀死了，我没有机会报仇了。”

“害人者，必然是要以命来偿的。”席秊钰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却冷的像冬日夜里的寒冰，似讥讽，似恨意，眼瞳里倒映出河灯一晃一晃的光亮，夹杂着难以言明的杀意。

只是彼时的段叶并未察觉，她只当席秊钰是在安慰她，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日，段叶正在房间里看着苏玄青寄来的书信，信中絮絮叨叨地关心着她的身体，问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浓浓的关怀之意。段叶看着看着，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突然，席秊钰敲门而入，他先是搭脉检查了下她的身体状况，见她基本已经痊愈，心里也算是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