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坠魔渊

“祝苏过！小心！”她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在空气中震颤。

然而，示警的话语还未完全脱口，那犬妖便露出一抹诡异的冷笑。

刹那间，天地仿佛崩塌，周遭的一切都剧烈摇晃起来。难以置信的是，犬妖的身躯竟然直接从地面裂开的巨大缝隙中坠落下去。

那裂缝之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力。浓郁得化不开的魔气如同冲天而起的巨浪，在深渊之中疯狂翻滚，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和嘶吼声，宛如地狱的景象。

又是阵法！通往魔渊的邪恶阵法！

祝苏过身形悬在半空，一只手臂被一双纤细白皙的小手死死抓住。

那双手温柔却充满了力量，一束光芒照耀在他原本注定坠入深渊的头顶。

他微微一怔，艰难地抬起头，只见段叶正趴在裂缝边缘，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想要将他拉上去。

她这样一个平日里看起来柔弱无力的人，究竟是如何及时赶到并抓住他的？

“祝苏过……你抓住我……”段叶的手指几乎要嵌入祝苏过的胳膊，可是来自深渊的吸力实在太过强大，即便她用尽全力，也无法将祝苏过拉起分毫。

深渊之中的魔气幻化成无数只枯瘦如柴的手臂，如同附骨之疽般顺着祝苏过的双腿缠绕而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拖入深渊，吞噬他新鲜的血肉。

这一幕让祝苏过回忆起自己还是个小乞丐时，也常常被那些从阴暗角落里钻出来的人抓住，试图将他一同拉入无底的深渊。

但他比地狱里的恶鬼更加心狠手辣，就算真的坠入地狱，他也坚信自己能够踩着别人的尸体，重新爬回人间。

从未有人真正想要拉他一把。

哪怕是他的师父，方清浅，也只是施舍般地给予他一丝光明，却又无数次地将他推入黑暗的深渊。

然而此刻，眼前的少女却如此拼命地想要拉住他，想要他活下去。

她的发丝凌乱地垂下，一张精致的小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她的身后是碧蓝如洗的晴空，倾泻而下的阳光将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显得格外柔软而温暖。

而他的脚下，却是无止境的黑暗。

那本该是他注定的归宿。

祝苏过的声音异常冷静：“放手吧，你也会被拖下去的。”他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即将坠入魔渊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不……行……”少女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狂风呼啸，将少女的发丝吹得更加凌乱，露出一张倔强的小脸。

祝苏过突然想起了那天她看见他拿来的白色衣裳时，脸上那副不情不愿的神情。

是了，她其实生得很是娇俏可爱，并不适合穿素净的白色衣服，也不适合露出如此坚定的神色。

段叶渐渐失去了力气，再也坚持不住，祝苏过的手臂一点一点地从她的手中滑落，上方的光亮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遥远。

最终，只剩下她紧紧抓住他的手。

鬼使神差般地，祝苏过将身上唯一一张符箓塞进段叶的手心：“这是传送符，你到镇口再使用，那里的结界最为薄弱，或许能够离开这里。望夏镇的事情太过危险，你绝不能再插手。”

段叶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

这是要放弃他了吗？

虽然这也在祝苏过的意料之中，却仍有一股莫名的失望涌上心头。

然而，段叶却突然睁开双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中充满了坚决：“祝苏过，你若是保护不好我，让我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祝苏过一愣，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见少女身轻如燕，像一只美丽的白色蝴蝶，从裂缝上方纵身一跃，扑向了他，撞入了他的怀中。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她。

狂风怒号，魔气翻滚，两人在无尽的黑暗中急速坠落。

段叶眼睁睁地看着头顶上方的裂缝缓缓合拢，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在坠落的过程中，祝苏过紧紧地将段叶抱在怀里，段叶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清冽气息，如同初雪覆盖的翠竹，淡淡的清雅，又带着一丝凉意，格外好闻。

她抬起头，下巴轻轻地抵在他的胸膛上，他也低下头，与段叶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眸对视。

她看着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轻声说道：“祝苏过，你要抱紧我哦，不然我会死掉的。”

他不明白，身陷如此险境，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祝苏过沉默了片刻，轻轻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沉的“嗯”字。

他又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你为何要救我？”

在他的生命中，只有方清浅救过他，但那不过是有目的的利用。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段叶拼命救他，也是为了某种目的。

段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他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或许是因为他在神鹿宗也曾出手救过她；或许是因为若不是为了帮她医治伤势，他也不会花光所有的灵石，也就不会接下悬赏任务，更不会被犬妖算计，坠入魔渊。

但刚才在那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她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或许”，只是下意识地拉住了他，不想要他死。

“嗯……”段叶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展开笑颜：“或许是因为你长得真的很好看！”

他狠狠一怔，面前的少女一脸真诚，她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盛满了清澈的泉水。

少年魔王的心脏，控制不住地快速跳动了几下，他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少女的视线。

坠落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他终于感受到了地面的存在，立刻调动体内的灵力，试图减缓两人下坠的速度。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下方魔气的愈发浓郁，他的灵气也在飞速地消耗着。

此消彼长之下，恐怕用不了多久，他的灵力就会被魔气吞噬殆尽。

祝苏过的心头一片沉重，而怀中的少女却似乎对眼前的困境一无所知，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还是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