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局

夜色如墨，他指尖轻捻着高脚杯，猩红的液体在晶莹的杯壁上留下暧昧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也掩盖不住他心头的那份不解。
终于，贺云志按捺不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探寻，“师父姐，云城的青年才俊多如过江之鲫，为何你独独选择了陆熙？莫非是他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是我这双俗眼所无法看穿的？”
宋千雪闻言，动作淼淼一滞，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落地窗外那片灯火阑珊的夜景之上，似乎那里隐藏着她所有问题的答案。
许久，她才缓缓启唇，语气缥缈得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小贺，这世间之事，往往并非眼见为实。陆熙于我而言，并非单纯的男欢女爱，而是命运丝线交织下的无可奈何。他的命格，与我的命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一种……超越了世俗情感的羁绊。”
说完，她举起酒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起初带着一丝苦涩，随之而来的却是如丝如缕的甘甜，在口腔中缓缓蔓延开来，如同命运这枚硬币的两面，苦涩与甜蜜交织，令人捉摸不透。
她继续说道，“我曾天真地以为，顺应这命运的安排，便能找到破局的钥匙，可如今看来，我亦在这命运的漩涡中越陷越深，渐渐迷失了自我。”
贺云志神情专注，每一个字都落入了他的耳中，他的眉头淼淼皱起，显示着内心的复杂思绪。他轻轻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上，双手交叠抱在胸前，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师父姐，我虽知天命难违，但以你的聪慧，难道甘愿被命运摆布吗？若是陆熙真的值得你托付终身，今日他又怎会如此令人失望？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吝啬于给你，这样的人，又怎能与你并肩而立，共赴未来？”
宋千雪轻轻摇了摇头，一缕乌黑的发丝从她光洁的肩头滑落，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陆熙的护短，或许源于他对沈玉琪那份深入骨髓的深情，又或许，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自己早已沦为他人手中的棋子。而我，也在不断拷问自己的内心，究竟是为了苟延残喘而执着于陆熙的命格，还是说，这一切根本毫无价值……”
贺云志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线条优美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她的深深的心疼，又有对她那份坚韧的由衷敬佩。
“师父姐，无论你做出任何选择，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身后，做你最坚实的后盾。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真正地快乐，能多为自己考虑一些，不要总是无私地牺牲自我。”
“我明白。”
宋千雪说着，主动举起手中的酒杯，向贺云志示意。贺云志见状，也连忙端起酒杯，两只高脚杯轻轻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脆响，仿佛两个灵魂在无声地交流。
昏黄的灯光倾泻而下，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也为这略显沉重的气氛增添了几分暧昧。贺云志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宋千雪的脸上，不曾移开半分。
她的肌肤如雪般白皙细腻，五官精致得如同出自大师之手的艺术品，每一处轮廓都完美无瑕，散发着一种清冷而又迷人的独特气质。
她的美，纯粹得不染一丝尘埃，竟让贺云志的心脏没来由地一阵紧缩，涌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呵护她的冲动。
电梯内，金色的光芒在轿厢壁上流淌，更显奢华。在服务生的操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又迅速关闭。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陆家主那饱含怒火的声音，犹如一道炸雷般在狭小的电梯空间内轰然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他双目圆瞪，怒不可遏地瞪视着身后瑟瑟发抖的司机。
为了促成今晚的合作，他几乎赌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好不容易才求得宋千雪的松口，本指望借此机会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不曾料到，被陆熙这个不争气的逆子给彻底搅黄了。
他的心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难道陆家的气数真的已经尽了吗？
老天爷为何如此残忍，连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都不肯施舍给他？
站在一旁的沈越天，同样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
他原本还满怀憧憬，幻想着今晚过后，便能与陆家主促膝长谈，尽快敲定两个孩子的婚事，将沈家与陆家的利益紧密地捆绑在一起，形成牢不可破的联盟。可如今，这一切美好的设想，都被无情地击得粉碎。
当陆家的司机匆匆赶来报信时，他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巨响，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彻底乱了方寸。
司机战战兢兢地解释道，“老爷，小的原本一直守在会客厅门口，寸步不敢离开。实在是烟瘾犯了，这才偷偷溜到楼梯间抽了一根烟，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会场里的人都已经走得干干净净了。后来，我听人说，整个会场都被贺总给控制了。小的哪还敢耽搁，连忙撒腿就跑来向您汇报了。”
“贺总？！”沈越天和陆家主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随即，两人同时将锐利的目光投向那个低着头的司机。
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震惊，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在云城这片土地上，贺家的势力早已达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而贺云志的手段更是雷厉风行，令人捉摸不透，深不可测。
只要他一旦介入某件事情，必定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无人能够幸免。
司机连忙点头如捣蒜，“是……是的，听说现场闹得特别厉害，而且……而且那个宋小姐和贺总已经提前离开了。”
“宋小姐……”陆家主轻轻呢喃着，似乎在确认着什么，随即，他又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般刺向司机，“你说的宋小姐，是我们带来的那位宋小姐？”
司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浑身颤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结结巴巴地点了点头，“是……是的……”
“叮……”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话落下的瞬间，电梯门缓缓开启。
原本应该热闹非凡的宴会大厅，此时却是一片狼藉，大部分宾客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几个负责打扫的服务生在角落里默默地收拾着残局，还有一些身穿制服的保安在四处巡逻，查看现场情况。
陆熙独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神情颓废到了极点。他双臂无力地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紧扣，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虚空的某一点，似乎还深陷在刚才那场混乱的事件中，无法自拔。
不远处，沈玉琪同样坐在台阶上，单薄的肩膀淼淼颤抖着，隐隐传来低低的抽泣声，让人闻之不禁心生怜悯。
她抬起头，无意中看到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父亲沈越天，心中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带着哭腔，用那柔弱的声音喊了一声“爸”，然后便跌跌撞撞地起身，朝着沈越天跑去。
那模样，仿佛受尽了世间所有的委屈与冤枉，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地安慰一番。
陆家主拄着拐杖，缓缓走到陆熙的面前，看着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恨铁不成钢地用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杵了杵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臂都淼淼颤抖起来，“宋小姐呢？她人去哪儿了？！”
陆熙缓缓抬起头，迎上父亲那充满质问的眼神，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情，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逃避，又迅速地低下头去，不敢与父亲的目光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