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叔侄

犬戎战事已平，北燕江山稳如磐石，百姓们翘首以盼的，是一位能带领他们安居乐业的明君。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如今的北燕子民渴望的是安定，是休养生息，是远离纷争的太平日子。

“禹王虽有治世之才，却也难掩其勃勃野心。若将皇位交于他手，只怕天下百姓将沦为他实现个人野心的垫脚石，成为他复仇的工具。”肖贞神色肃然，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年轻帝王肖泽。

“臣，身为皇上的叔父，有些话不得不说。”肖贞语气沉稳，带着一丝追忆，“先帝当年选择将天下托付给皇上，并非如外界揣测的那般，是迫于无奈之下的下下之策。”

“先帝在驾崩之前，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了这个决断。他认定的继承人，自始至终都是皇上，而非禹王。”肖贞语气坚定，掷地有声，“臣所言句句属实，皇上可明白其中的深意？”

肖泽闻言，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这番话，他从未听闻。长久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父皇在万般无奈之下的一个选择，一个退而求其次的备胎。甚至连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然而今天，肖贞却告诉他，他是父皇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最优选择。这巨大的反转，让肖泽既感到难以置信，又有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涌上心头。

“真……真的是这样吗？”肖泽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期盼。

肖贞回京后，第一次做出了略显僭越的举动——他轻轻拍了拍肖泽的肩膀，以示安慰。“若此事有假，臣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皇上要因此降罪于臣吗？”肖贞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开一个玩笑。

肖泽连忙摆手，惊慌失措地说道：“当然不会！皇叔可是朕最敬重的摄政王啊！”话音刚落，肖泽猛然醒悟。是啊，肖贞是他的亲叔叔，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或许其他人会觊觎他的皇位，会对他不利，但肖贞绝不会。

如果肖贞真的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早在当初他根基未稳之时，便可轻而易举地取而代之，何必等到今日？当初朝堂之上反对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是肖贞力排众议，帮他一一镇压下去。可以说，若非肖贞鼎力支持，他根本不可能坐上这个皇位。

“是了！原来是这样！”肖泽恍然大悟，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他竟然听信了那些心怀叵测之人的谗言，误会了自己的皇叔。

“皇叔……”肖泽的声音低沉了下来，道歉的话语涌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他心中充满了懊恼。登上皇位不过短短几年，屁股还没坐热呢，竟然也沾染了那些他曾经最厌恶的坏习气。回想当年，他最瞧不起的，不就是父皇的多疑和对所有人的不信任吗？如今，他竟然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果然，终究还是长大了啊……”肖泽在心中默默叹息。

“我是皇上的叔叔，先帝临终之前，紧紧握着皇上的手，然后交到了我的手中。”肖贞搭在肖泽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他声音低沉地问道：“皇上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吗？”

肖泽怎么可能忘记？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之中，永生难忘。肖贞才刚刚握住他的手，向父皇做出了郑重的保证，父皇便带着一丝欣慰，溘然长逝。那时，他还年幼，只顾着悲痛父皇的离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已经被压上了一副多么沉重的担子。他更不知道，父皇在将这个重担交给他的时候，也将担子的另一头，压在了皇叔肖贞的肩上。

而今，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皇叔，对不起……”肖泽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终于将这句迟来的道歉说了出来。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肖泽心中感慨万千：看吧，道歉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父皇别扭了一辈子都没有做到的事情，竟然被他轻而易举地做到了。看来皇叔说得没错，他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于肖泽的道歉，肖贞坦然接受。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向他道歉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北燕皇帝，而是他肖贞的亲侄子。

“皇上的身体已经大有好转了。”肖贞说出了实情，却没有将其中的缘由告诉肖泽。这件事情太过离奇，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肖泽也弄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这总归是件好事，总比从前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强多了。

“明日早朝，或许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皇上早些休息吧。”肖贞说着，便起身准备告退。

然而，他刚转身，便听到身后的小皇帝又叫住了他。

“皇叔，近日来，朝中文武百官明里暗里都在催促皇叔成婚一事，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肖贞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深邃幽暗，“谁这么无聊，竟然管起本王的事情来了？”

“额……”肖泽支支吾吾，一时语塞。

虽然肖贞没有明说，但肖泽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叔的不悦。看来，皇叔并不愿意接受这门婚事，甚至还打算找那些大臣的麻烦。

不过，皇上可没打算替那些大臣们隐瞒。他们都一大把年纪了，也该懂得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了。虽然有“君父君父”的说法，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让他这个“君父”来背黑锅吧？

看着小皇帝捧过来的那厚厚一摞奏折，肖贞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算计。

“奏折还真不少啊……”肖贞意味深长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

肖贞的话，让小皇帝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那个……其实，大臣们也是关心皇叔的终身大事。”肖泽连忙解释道。

皇叔今年都已经二十三岁了，在普通百姓家，这个年纪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而他今年才十六岁，后宫里就被硬塞了不知道多少个女人。太医还说他身体不好，要节制。他只能以此为借口，才能勉强逃脱王厚一次又一次捧过来的绿头牌。

肖贞挑了下眉头，一脸玩味地看向肖泽，反问道：“皇上还真信这些鬼话？”

什么为了他的终身大事着想？什么为了他们老肖家传宗接代？

他们老肖家，现在不说遍地开花，也绝对不缺后代。不说别人，就禹王的后院里，都有六个儿子了。说起来，他们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生那么多孩子是想干啥？难不成还想上演一出“九子夺嫡”的戏码？还有赵王，也有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别看他现在年纪轻轻的，孙辈都那么多了，哪里还需要指望他来开枝散叶？

小皇帝神色讪讪，一时语塞。

他当然知道这些不过是借口罢了。那些大臣们真正的目的，根本没办法摆到台面上来说。他们不过是想要通过联姻来牵制肖贞，若是能再往摄政王府里塞一两个政敌的女儿，皇上也绝对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全心全意地信任肖贞了。

若非今天叔侄二人能够推心置腹地交谈一番，恐怕他们叔侄二人之间的嫌隙会越来越深，到时候，说不定还真着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