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帝心难

“难怪父皇驾崩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朕务必对皇叔尊重爱戴。”
龙椅之上，年轻的帝王肖泽感慨万千，语气里充满了敬佩，“皇叔的心胸，朕真是望尘莫及啊。”
一袭青衣的肖贞，站在御书房中央，身姿挺拔如竹，他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温和地劝慰道：“为君之道，在于知人善用。皇上心中自有乾坤。”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皇上自幼便受先皇悉心教导，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只是年纪尚轻，阅历有所不足。日后多听多看，必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正如肖贞所言，肖泽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
当年，先帝已是风烛残年，其他儿子们早已长大成人，为了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一个个勾心斗角，算计不断。
只有这个小儿子，还天真烂漫，时常抱着他的大腿，口水直流。
唯有在小儿子身边，先帝才能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天伦之乐，自然对肖泽多了几分不同于其他皇子的宠爱。
因此，先帝常常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可以说，肖泽是被先帝一手培养出来的。
先帝年轻时，也是一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英明君主。他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又岂会平庸？
不过是年纪尚小，比那些兄长们小了八九岁，人生阅历有所欠缺罢了。
要知道，当年禹王驰骋沙场，屡立战功之时，肖泽还只是个依偎在先帝怀里，吵着要糖吃的小娃娃呢。
但肖泽缺的只是时间。
他的能力，并不逊色于禹王。
甚至在心胸气度上，更胜一筹。
帝王之术，并非事事精通，只要懂得驾驭臣下，便已足够。
而肖泽在这方面，做得相当出色。
至少在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肖泽还能与禹王分庭抗礼，维持朝堂的平衡。
“皇上近来身体如何？”
肖贞再次开口，语气关切。
若是旁人，断然不敢如此冒昧。
但肖贞是先帝钦点的托孤重臣，是可以全心全意信任之人。
更何况，当初肖贞正是为了替肖泽寻找解药，才身陷险境，险些丧命。
因此，肖泽对肖贞毫无隐瞒。
“说来也奇怪，朕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之前那种胸闷气短的感觉了。”
他深知自己身中剧毒。
然而，宫中的太医们每次诊脉，都只说是他身体虚弱，操劳过度所致。
后来，还是肖贞秘密寻访名医，才得知他中毒的真相。
紧接着，肖贞便远赴他乡，为他寻求解药。
可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年，解药杳无音讯。
肖泽的身体，也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时好时坏。
他始终无法看透幕后黑手的意图，或许只是觉得时机未到吧。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肖贞心中隐隐有所猜测，却不便直接点破。
肖泽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之前微服出宫了一趟，回来之后，就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
“太医诊脉时，朕曾试探过，他们说是心情开阔的缘故。”
“但朕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之后又难受过两次，但最近这段时间，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就好像从未中过毒一般。”
肖贞微微颔首，沉吟道：“臣替皇上看看。”
说着，他便伸出手，示意肖泽。
肖泽愣了一下，随即缓缓将手递了过去。
当他看到肖贞神情专注地为自己诊脉时，心中越发惊讶。
“皇叔何时学会了医术？”
肖贞仔细感受着肖泽的脉象，确认他体内的毒素已经消散了大半，心中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就在这一年。”
短短一年！
即便身处困境，皇叔也从未放弃自己。
虽然没能找到解药，却始终将他的身体安危放在心上，甚至还潜心学习了医术。
宫中的太医们，大多都是年过不惑，太医院的院长更是年逾古稀。
即便肖泽从未接触过医术，也深知学医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想要精通更是难上加难。
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王厚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地劝谏，说是冒死直言，请他提防摄政王。
王厚说，摄政王明明安然无恙地归来，却为何要在外游荡一年之久，莫不是想等他和魏王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是皇帝，先帝教给他最多的，除了信任臣子，便是权衡人心。
即便此时他的内心更倾向于信任在危难之际，仍然惦记着他的肖贞。
但只要存在一丝一毫的可能，他还是忍不住去想，王厚所说的是否属实，肖贞是否真的想在他和禹王两败俱伤之后，做那只黄雀。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皇叔，朕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肖贞收回手，心中思绪万千。
正如他所料，皇上的脉象，比他离京之前平稳了许多。
若是如肖泽所说，是在他微服出宫之后，身体才逐渐好转的，那便可以确定，许佳佳的手中，确实掌握着能够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
是那神奇的水吗？
“朕，想将皇位，禅让给皇叔。”
肖贞原本还在思索着肖泽的病情，乍一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怔，随即脸色骤变，眼神锐利如刀。
“皇上怕了？”
肖泽闻言，故作不解地“嗯？”了一声。
怕了？
他究竟在怕什么？
他不过是想借此试探一下，肖贞是否真的如王厚所言，心怀不轨，有谋逆之心。
“皇上，先帝将这北燕江山交到你手上时，已是风雨飘摇，如今江山社稷逐渐稳固，皇上做得很好。恕臣直言，你比先帝更适合这个皇位。”
若是当初肖泽刚登基时，肖贞或许还曾想过另立明主。
毕竟那时北燕内忧外患，民生凋敝，最需要的是一位能够带领他们走出困境，一位能够开疆拓土，能征善战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