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灾星

杜张氏的遭遇，并非是为了替她打抱不平，而是许佳佳觉得，为人处世不该如此凉薄。

然而，她也明白，那些妇人们不过是瞧准了自己与杜张氏之间的嫌隙，想通过欺负杜张氏来讨好自己，从而换取她的善待。

正如当初自己与李旻不睦时，她们也会通过孤立排挤自己，来博取李旻的怜悯。

尽管内心无法苟同，但她也清楚这是人之常情。

几经犹豫，许佳佳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被队伍抛弃，这些妇人们内心充满了惶恐，如果不让她们将情绪宣泄出来，恐怕难以安心。

她自认为并非善类，牺牲一个与自己素有嫌隙的杜张氏，换取众多妇人的心安，她觉得这笔交易划算。

或许是方才受到了惊吓，又或许是被杜永伤透了心，杜张氏一反常态，面对众人的指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泼辣地骂回去，而是耷拉着脑袋，默默地蜷缩在角落里，时不时抬起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偷偷地看杜随一眼。

许佳佳见状，颇感惊奇，用胳膊肘碰了碰杜随。

“那婆娘转了性子？”

杜随正欲点燃篝火的手微微一顿，朝着缩在墙角的杜张氏瞥了一眼。

这一眼，恰好与杜张氏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撞了个正着，顿时让他感到一阵恶寒，他迅速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这个咎由自取的女人。

妇人们见状，心里也有了数，针对杜张氏的言语也愈发尖酸刻薄。

杜永哭丧着脸回到了破庙，身后还跟着一群满谷村的村民。

归来时，杜永浑身上下伤痕累累，一条腿也瘸了。

毕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儿子，杜张氏见状也顾不上生气，径直朝着杜永跑了过去。

“平儿，你这是怎么了？快让娘看看，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杜永也顾不上之前的争执，抱着杜张氏的胳膊，哭天喊地地喊冤叫屈。

原来，他拿着杜张氏的银钗，想要去当铺换些银两，奈何当铺都已关门，银钗无法变现。

杜张氏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那钗子呢？”

杜永面上掠过一丝尴尬，只能紧紧地抱着杜张氏的胳膊，继续哭嚎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娘，你听我说啊！”杜永连忙稳住杜张氏躁动的身子。

“之后我是想把钗子拿回来还给你的，可我路上碰见了卖烧鸡的，我就想着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吃过一顿饱饭，钗子没了以后我还能给你买，就用钗子换了烧鸡……”

“什么！”

杜张氏惊呼一声，身子猛地晃动了两下，倒在杜永的怀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那是你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杜永心底不屑一顾，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乖巧委屈的模样。

“娘，我知道错了，可我也只是想让你能吃上一只烧鸡啊！”

听到烧鸡二字，杜张氏也不心疼了，她站直身子，伸出手去。

这摆明了是在向杜永索要烧鸡。

杜永脸色一沉，只觉得身上的伤口更加疼痛难忍。

杜张氏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烧鸡，还抽动着鼻子在杜永身上嗅了半天，也没能闻到烧鸡的味道。

杜永知道瞒不住了，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说辞才能让他的娘亲不追究此事。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身后跟进来的村民就已经开始叫嚣起来。

“什么狗屁烧鸡？被人抢走了！”

杜张氏听闻此言，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杜永。

杜永艰难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难民，不仅抢走了我的烧鸡，还把我打了一顿。”

没了银钗，就连烧鸡也丢了，杜张氏对杜永刚涌起的母爱，也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要你有什么用啊！”

杜张氏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地落在杜永的身上。

杜永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捂着脑袋一边逃窜一边嚎啕大哭。

庙里的妇人和刚刚进来的村民们看着这场闹剧，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拦，反而都用一种看笑话的姿态看着。

只是许佳佳依然注意到，这些人看笑话的同时，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

这样的发现，让许佳佳愣了一下。

她略微数了下人数，村里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却唯独少了李村长。

而后找过来的那些村民，虽然也都进了庙门，却都缩在门口，不敢往里走，也不说话，像是害怕许佳佳一样。

破庙里只能听见杜张氏和杜永鬼哭狼嚎的叫骂声和求饶声，还有杜随手底下篝火噼啪的燃烧声。

许佳佳皱了下眉头，“村长呢？”

听见许佳佳问话，那些村民像是才找到了自己的声带一般。

为首的老人，也是村子里的村医，人称贾大夫的老者，被众人簇拥着走了上来。

“我们走散了。”

许佳佳挑了下眉头，走散了？还真是巧合啊。

所有人都没走散，唯独李旻和他们走散了。

这其中要说没有阴谋，许佳佳第一个不相信。

但村民们很快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就像之前妇人们骂杜张氏一样，村民们也开始咒骂起了不知所踪的村长。

目的嘛，自然还是想要求得许佳佳的庇佑。

对此，许佳佳并没有丝毫反应，目光甚至没有聚焦，只是落在篝火上煮着的野菜粥和炙烤着的菜团子上。

杜张氏母子两个闹累了，又找了个角落缩着，一双热切的目光时不时地往篝火上头架着的锅看去。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哥哥你快醒醒！”

破庙外头，传来一声声略显稚嫩的惊呼，夹杂着不知所措的哭腔。

许佳佳正不喜欢这庙里的气氛，起身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