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鸡飞

“罢了！”许佳佳抬手，制止了杜随的动作。真要让他亲手了结了杜张氏，那个给了他生命，又将他养大的女人，恐怕他往后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容身之处了。

“不过是些难听的话罢了，犯不着这样。”她向前一步，握住杜随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顺势夺过他手中的登山杖。

杜随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是他那张被毁容的脸，实在算不上好看。

可那双眼睛里，却像是闪耀着点点星光。

许佳佳的心房里，仿佛藏了一只不听话的小鹿，横冲直撞，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脱离她的掌控。

这种感觉，让许佳佳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偏偏此时，杜随还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她就越发烦躁了。

“我饿了！”她低声嘟囔了一句，拎着棍子，一屁股坐在树下。

许佳佳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烦什么，只能把一切都归咎于没能让杜张氏得到应有的惩罚。

杜随看着气鼓鼓的许佳佳，轻笑出声。

那笑容，竟如清风拂柳，朗月入怀一般。

许佳佳愣了一下，望着杜随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失神。

“娘亲！”大广凑到许佳佳身边坐下，“娘亲，今天能吃到炸鸡吗？”

方才上山的路上，杜随顺手猎到了一只野鸡。

前些日子，许佳佳给大广做了一次炸鸡，这小子就彻底惦记上了，念叨了好几天。

可逃难的路上，想碰到野鸡可不容易，所以这小子也失望了好几天。

今天许佳佳心情确实不好，本来没心思折腾这些。

可看到杜大广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她又不忍心让这个对自己百般依赖的孩子失望。

“让你爹把野鸡处理了。”许佳佳努力压下心中的烦躁，语气尽可能温柔地说。

杜大广撇了撇嘴，早就习惯了爹娘这种谁也不愿意先开口说话，非要让他当传声筒的幼稚把戏。

谁让他想吃娘亲做的炸鸡呢？

忍着呗，还能怎么办？

他挪动小屁股，蹭到杜随身边，“爹，娘亲让你把鸡处理了，她要给我做炸鸡。”

杜随只是“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再让杜大广传话，而是提高了嗓门，朝着许佳佳喊了一声：“知道了，娘子！”

许佳佳杏眼圆睁，“你是不是活腻歪了？”她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着杜随扔了过去。

她知道，杜随肯定能躲开。

果不其然，杜随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反手一抓，就将那块石头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杜随捏着棱角分明的石头，转过头，戏谑地看着许佳佳，“娘子这是要谋杀亲夫？”

许佳佳面若冰霜，“别忘了你的身份！”

她语气里的怒意让杜随微微一怔，恍惚了一下，才笑着说道：“为夫受教了。”

他依旧自称“为夫”，但许佳佳心头的火气却消散了不少。

她听得出来，杜随方才那声“为夫”，是故意说给那些竖着耳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听的。

实际上，他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疏远和规矩。

这明明是她心中所想，但许佳佳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杜随刻意表现出来的，让她安心的疏远，好像并没有让她的那颗不太听话的心脏平静下来，反而更加堵得慌了。

还没等她细想，杜随已经将那只野鸡处理好了，递到杜大广手上，“请你娘亲帮忙吧。”

杜大广小心翼翼地捧着野鸡，迈着小碎步，朝着许佳佳走过来。

小小年纪，却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即便杜随和许佳佳都没有表现出来，可他还是从两人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娘亲？”

他捧着处理好的野鸡，不敢往许佳佳身前送。

许佳佳见状，也意识到自己和杜随刚才那隐而不发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到这孩子了，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还没来得及发泄出来的坏脾气，“大广真棒，给娘亲吧。”

许佳佳一如既往清冷又不失温柔的声音，让杜大广眼前一亮，他抬起头，一双闪着光芒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许佳佳，“娘亲真好，娘亲是最好的娘亲！”

许佳佳一手接过杜大广手上的野鸡，一手揉了揉杜大广的头顶，“大广去爹爹那边等着，小心热油溅到你身上。”

大广跑到杜随身边后，许佳佳又朝着杜随喊了一声：“学着点！”

分明是他儿子，却要她这个外人，亲力亲为地照顾，算怎么回事？

杜随清冷的目光落在暴躁的许佳佳身上，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拍了拍杜大广的肩膀，“乖乖在这里等着。”

他起身，走到许佳佳身边，若有所思地看着许佳佳的动作。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逃荒，众人已经对杜随一家的伙食，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他们早就知道，这一家子是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喝那种看不到几粒米星的米汤的。

可一次又一次地看到他们弄到新鲜的吃食，闻着空气里飘过来的阵阵油香，众人都忍不住开始大口吸气。

仿佛这样，自己也能勉强果腹一般。

杜张氏和杜永手里攥着一截还泛着青色的树枝，不停地往嘴里塞，眼巴巴地盯着杜随几人手中刚出锅的，香喷喷、热气腾腾的炸鸡，狠狠地咬着手里的树枝。

逃难的这些日子，大家都清瘦了很多，一眼看过去，脸色蜡黄，脸颊凹陷，几乎都看不出人形了。

可杜随一家，却丝毫不见消瘦，反倒是杜大广，因为没缺过吃喝，不仅没有变瘦，反而还长高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也结实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