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恶婆婆

即便身处这食不果腹的灾荒之年，李村长依旧过着他那脑满肠肥的日子。

那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清粥里，为数不多的几粒米，总是稳稳当当地躺在他的碗中。

“哼，连路都不用自己走，还吃得这般油光满面！”

人群中，不知是谁压低了嗓子，嘟囔了这么一句。

话音未落，旁边的人便如惊弓之鸟般，赶紧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噤声！你想死不成！？”

“你想死别拉上我们！”

众人眼中充满了惊惧，细看之下，却也难掩对李村长那与日俱增的不满。

只是，碍于那“杀鸡儆猴”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他们也只敢怒不敢言罢了。

杜张氏与杜永母子二人，腹中空空如也，饿得是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在这动荡的年代，他们纵有万般不愿，也不敢轻易脱离队伍。

这一路，又是上山又是下坡，无人帮扶的杜张氏与杜永二人，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杜张氏的衣衫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口子，露出了大片白花花的肉。

她这半老徐娘的模样，倒也引得村子里不少汉子忍不住频频侧目。

杜永就没那个闲情逸致了，本就被毒蛇咬伤，身上肿胀未消，又被李村长命人丢进了冰冷的河里。

虽说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也去了他半条命，还染上了风寒。一路走来，他不停地咳嗽着，严重的时候，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咳出来一般。

李村长还丧心病狂地散布谣言，说杜永得了痨病。这下，众人更是对他们母子二人避之不及。

许佳佳抱着大广，与杜随一前一后，宛如闲庭信步般地走上山来。恰巧看见杜张氏母子二人，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人拿着棍棒驱赶。她不由得挑了挑眉梢，发出了两声意味不明的“呵呵”冷笑。

她那阴阳怪气的笑声，毫不遮掩地传进了杜张氏与杜永的耳中。

杜张氏满腔的窝囊气，瞬间就对着许佳佳爆发了出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勾引了我儿子！让他不孝母亲，看我不打死你！”

“嗯？”许佳佳不慌不忙地提起被她当做登山杖的木棍，在左手掌心处轻轻地敲打了几下，饶有兴味地看着杜张氏。

杜张氏瞬间就想起了被许佳佳胖揍的恐惧，颤抖着身子，不敢再上前一步。

“来呀，怕什么？”许佳佳轻笑着，语气里充满了嘲讽，“不是要打死我吗？光说不做假把式，快点上啊！”

她正好走了一天，正无聊得心烦，想找个乐子来排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这杜张氏，来得正是时候。

杜张氏被许佳佳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弄得是面子上挂不住。她转过头，将矛头对准了杜随。

“杜随，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婆娘这么对你老娘吗？”

杜随正麻利地放下包裹，开始搭建土灶。听见杜张氏的话，他掀起眼皮，凉薄的目光在杜张氏的身上扫视了一圈，“佳佳打你了？”

杜张氏的呼吸一滞，“她对我这个老娘不敬！非要她打到我身上，你才肯教训她吗？”

“不啊。”杜随一脸正色地说。

杜张氏的脸上露出了喜色。

看来，不管发了多大的脾气，杜随还是孝顺她的！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杜随以后好好打猎，好好地孝顺她，她也可以对杜随好一点，不会再对他动辄打骂了。

然而，杜随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轻飘飘的一句话随风飘了过来，“就算佳佳打你了，我也不会教训她的。”

“你！”杜张氏瞪大了眼睛，“你这个逆子，你说什么？”

“老头子，你在天有灵看着啊！这就是我差点要了一条命才生下的逆子，他就是这么忤逆我的！”

“我不活了！这不孝子要逼死我了！”

杜张氏那尖锐的吵嚷声，让许佳佳没来由地心生不喜。

尤其是那些人投过来的各色目光，以及在遮掩之下，仍然透着鄙夷，落在杜随身上的眼神，更让她的心中极为不快。

“想死？”许佳佳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杀意。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杜张氏走过去，“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吧！就送你去见你那短命的老头子！”

许佳佳倒提着登山杖，步步紧逼杜张氏。

杜张氏没想到许佳佳真的敢动手，踉跄着后退，嘴里还不忘叫嚷：“杜随！杜随！你婆娘要打杀你娘了！你管不管啊？杀人了！天杀的！儿媳妇要打杀婆母了！”

杜张氏叫了半天，杜随也没什么反应。许佳佳越来越近，她终于害怕了，惊慌失措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

杜随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了众人看向许佳佳时，那各异的神色。

恐惧，害怕，这些都不能让杜随有所动容。

但他瞧见，有些人看着许佳佳时，眼中流露出的，是鄙夷，是嫌弃，甚至是隐而不宣的谩骂。

是了！

这是一个“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的年代。

不管杜张氏做了什么，在那些人看来，都是情有可原的。

他们夫妻稍微惩戒一二，众人会觉得他们是小辈和长辈闹别扭，议论一两句也就过去了。

可若是许佳佳当真当着这些人的面，打杀了杜张氏，日后许佳佳身上可就沾染了洗不净的污点了。

“佳佳！”杜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担心，可他下意识地觉得，那些污言秽语不该落在许佳佳的身上。

许佳佳正准备动手的动作一顿，偏过头看向面露忧色的杜随，迟疑了一瞬，“你在心疼她？你还对她心存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没有！”杜随急切地解释，快步走到许佳佳的身侧，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棍，“我来。”

许佳佳的胸腔之中，忽然一阵剧烈的震颤。杜随已经拿着棍子，走向了杜张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