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烤肉香

谁不羡慕她命好呢，有个把日子过好的妹妹，更有一个步步高升的妹夫，如今都成了知府老爷！
许佳佳正眼瞅着在水里挣扎，死活抓不住杜张氏递过去的木棍的杜永，忽然，一股子肉香味儿直往她鼻子里钻。
她回过神，就瞧见杜随用宽大的树叶托着，递过来一小碟切好的獐子肉。
“多谢。”她神色淡淡，抬手接过肉碟。
“水浅得很，淹不死人。”杜随轻飘飘地丢下一句。
许佳佳柳眉轻挑，“你莫不是以为，我担心杜永被淹死？”
她方才的表现，给了杜随如此离谱的错觉么？
杜随微微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是嫌他死得太痛快了。”
许佳佳眼帘低垂，心道：这人好生厉害，竟似能看穿她的心思！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些不妙啊！
杜永在河水里扑腾了半天，总算醒悟过来，这水其实只到他的胸口位置。冷静下来后，一把抓住杜张氏递来的木棍，手忙脚乱地爬上了岸。
只是这么一通折腾，体力彻底告罄，还灌了一肚子的冷水，此刻的他，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弹了。
母子二人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只觉得满天星斗在眼前不停地转圈圈。
再看李村长那边，一大锅清粥早就被分得干干净净，就连锅底都被人舔得能反光了。
可空气中，依旧飘散着淡淡的米粥香气，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浓烈烤肉香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杜随一家这边。烤架上的肉，还在滋啦滋啦地冒着油，杜随动作细致地片下一片片烤熟的肉，先递给许佳佳和大广，也没忘了往自己嘴里塞几片。
明明是逃荒的队伍，可他们一家，却好似来郊游一般，轻松又惬意。
大家都饿着肚子，他们一家却能顿顿有肉，吃得满嘴流油，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杜张氏和杜永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杜随一家的方向。
察觉到两人那充满渴望的目光，许佳佳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恶趣味。
她将烤肉送到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朝着杜随竖起了大拇指，“杜随，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就怪有些人，错把珍珠当鱼目，抱着芝麻当西瓜，竟然不懂得珍惜你，反而……呵呵……”
许佳佳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没有丝毫的遮掩。
众人听到这话，也纷纷转头，朝着那狼狈不堪的母子二人投去鄙夷的目光。
这杜随原本是最孝顺的，自己舍不得吃，都要把好吃的给老娘和弟弟留着。
若是他们有这么好的儿子，早就把人当成宝贝一样供起来了。
真是不知道杜张氏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好的儿子百般虐待，瞧不上眼，反而将一个游手好闲，一无是处的蠢货当成宝贝。
如今可好，杜随的心被他们伤透了，干脆和他们断绝了血缘关系。
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让那母子两个如愿以偿了。

“村长，咱们该动身赶路了。”老赵头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站在帐篷外面，朝着里边喊话。
回应他的，是从帐篷里扔出来的一团脏衣服，不偏不倚地砸在老赵头的身上。紧接着，一声带着戾气的“滚！”响彻整个营地。
村民们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去叫人的不是他们。
只能怪老赵头自己倒霉，谁让他那惹是生非的儿子犯了事儿之后逃跑了呢？
连他亲儿子都不管他，他们又何必惯着他？
“村长，现在后边兵荒马乱的，咱们要是再不走，恐怕……”
帐篷里，李村长正靠着枕头斜躺着，腿上的伤，只要稍微动一下，就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冒。
“走走走！老子腿都断了，怎么走？”
隔着厚厚的帐篷，李村长暴怒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出来。
老赵头缩了缩脖子，讪讪地向前挪了一步，双手捧着被李村长扔出来的衣服团，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堆满了褶子，“村长，大家都等着呢。”
李村长眉头紧锁，他现在是一点儿也不想走。
可正如老赵头所言，后头兵荒马乱的，现在停下来，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他可不关心这些村民的死活，他只想自己能好好地活着。
等到了清田洲，他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想走也不是不行！”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但是老子腿伤了，得让人抬着老子走才行！”
李村长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小，外头的村民们听得清清楚楚，更是面面相觑，怨声载道。
“这上山下水的，咱们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力气抬他呀！”
“我这些日子连日赶路，腿肚子都快要抽筋了。”
但纵然再是不情愿，在眼下只有依附李村长才能勉强活命的情况下，众人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轮流抬着他赶路。
偏偏他还是个矫情又傲慢的，稍微动作重了点，或者路上颠簸了一下，他就要挥起鞭子抽人。
如此行径，简直是逼得大家都快要没了活路。
可李村长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他只想让自己过得舒服痛快。
村民们那点儿可怜的粮食，早就被李村长以方便管理的名义给抢走了。
没了粮食，就等于没了活路。李村长说往东，就没有人敢往西。
跟着村里的大部队走，好歹遇上麻烦的时候，李村长还能帮忙周旋一二。
这村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他妹夫可是知府老爷。
有知府大人在前边顶着，他们充其量就是日子过得艰难一点，却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姑且忍忍吧，等到了赵知府管辖的清田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所有人都在咬牙坚持着，也包括一直饿着肚子，不得不开始啃树皮和草根的杜张氏母子二人。
人多，粮食少，村民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
最初的时候，好歹一碗粥里还能有几个米粒子，现在就只剩下寡淡无味的米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