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夜归人

风里玩世不恭地朝着九云的臀部踢了一脚。

猝不及防之下，风里差点没站稳，恼怒地回过头，狠狠地瞪着九云。

虽然九云面色冷峻，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责备：“你怎能欺负小师叔呢？”

“啊？”风里闻言一愣，这才注意到团团儿泫然欲泣的小脸。

他也顾不上自己被踹疼的屁股，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小心翼翼地为团团儿擦拭着眼泪，柔声哄道：“我们团团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不是大哥哥的错，是团团儿不好。”团团儿抽泣着，伸出小手，轻轻地拽住风里的一角衣袖，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大哥哥，团团儿能求你一件事吗？”

风里被她这般模样看得心都软了，连忙点头答应：“当然可以，别说一件，十件八件都行。”

“大哥哥，你能送团团儿回家吗？团团儿的爹爹病得很重，昨天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看他。”说着，团团儿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风里心疼极了，连忙应道：“好好好，我们这就回去看爹爹。”手中的手帕不停地为她擦拭着眼泪。

九云却突然开口道：“不过在走之前，你必须先把药喝了，再吃一小块软糕。”

团团儿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块坚冰，不禁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拽着风里衣袖的小手也抓得更紧了，眼神慌张地看着风里。

“他不是坏人，团团儿不要怕。”风里立刻明白了团团儿的意思，柔声安慰道。

他一把将团团儿抱起来，反身将刚才挨的那一脚还给了九云的小腿：“冰块脸，快笑一个！你都吓到小师叔了！”

九云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显得十分僵硬。

团团儿被他俊俏脸庞上这副难看的笑容逗笑了。

风里的怀抱温暖而有力，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团团儿小心翼翼地往他怀里靠了靠：“那团团儿听话，大哥哥们也要说话算话。只要我吃完药和点心，就送团团儿回去见爹爹。”

风里感受到了团团儿的依恋，得意地向九云挑了挑眉。

——

谢知文被草草地装进了一口薄板棺材。

钱氏捂着口鼻，远远地站着，一脸嫌弃。别说披麻戴孝、点香烧纸了，她甚至连多看谢知文一眼都不愿意。

抬棺入殓的是村长的两个儿子。

他们在为谢知文擦拭身体、更换衣物时，发现他身上那件满是汗渍的衣衫已经发硬，散发着难闻的臭味，下半身更是沾满了失禁后的污秽之物。

整个谢家，竟然没有一件干净完整的衣裳，就连寿衣也是刚从村长家拿来的。

唯有那口价值几文钱的薄木棺材，钱氏倒是早早地就准备好了。

见此情景，年迈的村长怒不可遏，用拐杖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对着钱氏破口大骂：“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毒妇！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要遭报应！”

钱氏听了，只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老村长气得直捂胸口：“你这个天打雷劈的！团团儿呢！你又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钱氏冷哼一声：“谁知道那个赔钱货跑去哪里偷懒了。”

村长的孙子小黑听了这话，从村长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反驳道：“胡说！你一直欺负团团儿，她根本不敢躲懒，明明是你把她赶出去在大雪夜里找羊，她才会走丢的！”

钱氏无话可说，只是把头一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这个畜生！谢老二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老村长继续怒骂道。

就在这时，谢家那破败的茅草院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请问这里是谢家吗？主人家在吗？”

屋里众人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应，又听到一个稚嫩甜美的声音响起。

“爹爹！爹爹！”

团团儿一路小跑着冲进了茅草院子。

她此刻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宛如一个冰雕玉琢的雪娃娃。

她上身穿着一件粉色交领短袄，下身搭配一条浅蓝色绣花裙，衣料都是上好的丝绸缎子，绣着小猫扑蝶的精美图案。

头发也被梳成整整齐齐的双髻，点缀着几颗拇指大小的浑圆珍珠，发髻上还插着一对金丝缠绕而成的蝴蝶钗，蝴蝶翅膀上镶嵌着几颗彩色宝石，随着团团儿的跑动，珠光宝气的蝴蝶也跟着轻轻颤动。

此刻的她，和村里那个受尽欺凌的野丫头判若两人，更像是哪家高门大户里娇生惯养的小姐。

屋里的人几乎都不敢认她了。

钱氏最先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变。

她还以为这个死丫头昨夜就已经冻死在外面，被野狼啃得干干净净了，没想到竟然让她活着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

钱氏立刻迎着跑进屋里的团团儿冲了上去，抬手便要扇她一记耳光，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这个死丫头，你跑去哪里鬼混了？是不是把羊弄丢了，不敢回来？是不是又想偷懒？你爹都死了，也不见你的人影，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钱氏这番举动可谓是用心险恶。

她现在名声已经坏透了，不能再让团团儿坐实她雪夜赶走养女，想要故意冻死她的罪名，必须一口咬定是团团儿自己跑丢的。

而且，她还得把谢知文治病养伤的二两银子不翼而飞的罪名也赖在团团儿身上，绝不能让人知道银子已经被她挥霍掉了。

否则，以村里人现在对她的印象，一旦发现她做的这些恶事，肯定会把她装进猪笼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