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粥泪

王曼珠挣扎着想要起身，身体却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无力地跌回床榻。“劳烦你，劳舒舒，帮我料理小恒的后事吧，我实在是……没力气了。”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仿佛每一句话都耗尽了她最后的精力。

“好。”秦舒没有半点犹豫，小心翼翼地接过王曼珠递来的孩子，那小小的身躯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尸斑，看得人心疼。“我们必须尽快赶回京城，康林的尸体也一定要运回京都。”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坚定，仿佛在告诉王曼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你的……”王曼珠用一种温柔而又复杂的目光，依依不舍地凝视着小恒，最终，她艰难地端起那碗已经冰冷的粥，一口一口地吞咽着。

泪水混合着粥，一同滑入她的胃中，苦涩与咸涩交织，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

秦舒将装着小恒骨灰的罐子小心地交给王曼珠，随后便启程返回京城。至于沙城城主那边的事情，她打算一并禀明给明德帝，相信以明德帝的手段，定会派人前来处理后续事宜。

经过防腐处理的康林尸体，由常规月护送，先行一步，以最快的速度运回京城。而秦舒这边，则可以放慢一些脚步。

这次前往沙城，秦舒总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再加上王曼珠也需要静养，因此，原本快马加鞭只需四五日便可抵达京城的路程，被秦舒硬生生地延长到了十余日。她并没有让王曼珠先行返回阳县，而是暂时将她安置在侯府之中。

秦父早在七日前就已经返回京城，本想着能够第一时间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儿，谁知秦舒却过家门而不入，直接赶往皇宫。

她身负皇命，自然需要尽快复命。

依旧是熟悉的暖阁，依旧是那些熟悉的大臣，秦舒已经能够从容地面对这些朝廷重臣了。她走进暖阁，甚至还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举止得体，落落大方。

“你似乎已经习惯了出入这暖阁啊。”明德帝放下手中的书和毛笔，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让人难以分辨是责怪还是调侃。

秦舒连忙躬身回答：“臣女不敢，臣女是回来复命的。康林及其党羽，已尽数在沙城伏诛。”她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一丝淡淡的骄傲。

明德帝应了一声，随即问道：“是谁杀了他？”

秦舒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是臣女带去的人，在混乱之中，不小心杀了他。”

明德帝这次没有说话，他那双深邃而薄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秦舒，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秦舒的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她不知道明德帝是否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你退下吧，傍晚再进宫。”

秦舒连忙应下，然后退出了暖阁。

不管明德帝是否已经知道康林到底是谁杀的，至少他没有在明面上拆穿秦舒的谎言，这就说明明德帝暂时不打算追究她的责任。

离开了皇宫之后，秦舒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去找成姝公主。

花园之中，一袭轻便宫装的成姝公主，正对着身旁那位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男子说道：“你等的人，来了。”

那男子深沉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远处缓缓走来的人影身上。她穿着一身轻便的窄袖衣裙，走动之间，裙摆轻盈飞舞，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明明生得那样美艳动人，在穿着打扮方面却显得十分随意，要说身上唯一的亮点，或许就是腰间坠着的那串小巧的铃铛了，简单却又十分灵动。

秦舒走近之后，才发现这花园之中竟然还有一位熟人，她笑着说道：“没想到宸王殿下也在公主府上。”

说完，她将目光转向成姝公主，发现她的气色比自己离开京城之前好了太多。

“公主，我食言了，没能把活着的康林给你带回来。”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成姝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伤感，但看得出来，她已经释怀了。“是死是活，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常小将军，让本公主给你带句话。”

秦舒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紧接着，成姝公主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说，陛下已经知道康林是谁杀的了，让你说话的时候注意一点。”

秦舒顿时感到一阵头大，不由得苦笑不已。“他说晚了，我已经见过陛下了。”

成姝公主：“……”

“所以，你刚刚立功回来，就被扣上了一个欺君之罪的名头？”

秦舒无奈地点了点头，“陛下怎么会知道？是谁说的？”

“不知道。”成姝公主摇了摇头。

秦舒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常规月。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拱卫军没有他的命令，绝对不敢胡说八道。只有常规月，他才敢这么做。

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并不难理解。

常规月了解她，知道她一定会为了朋友挺身而出，所以提前将这件事的真相告诉了明德帝，以免明德帝日后得知真相，给她扣上一个欺君之罪的名头。

谁料她第一时间就进宫了，这下可真是踩雷了。

秦舒简直恨不得立刻将常规月抓过来狠狠地揍一顿，可他让成姝公主传话，不难猜想他现在绝对不在京城，而是躲起来不见她了。

“他是宁愿别人死，也不愿意你有事。”成姝公主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虞丹。

“让本公主猜猜，你应该对皇兄是这么说的吧。不知具体是谁杀了康林，只知道是在一片混乱之中，不小心杀了他，对不对？”

秦舒：“……”

“公主真是聪慧。”

“这件事说严重也算不上严重，说简单也算不上简单。关键是看皇兄怎么想，康林的名字还在皇家族谱上呢，谁敢杀驸马？肯定得把人揪出来才行啊。”

秦舒无力地坐了下来，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我这不是觉得她杀得好吗？她为全家报了仇，怎么说都说得过去。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毕竟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就算被治罪，又能怎么样呢？

“是那个王曼珠杀的？”成姝公主又问道。

秦舒点了点头，既然明德帝都已经知道了，成姝公主知不知道，影响也不大了。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皇兄应该不会处置你。”

秦舒心中也有数，明德帝没有在暖阁当众拆穿她，显然是没有打算治她的罪。

常规月，等他回来，她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秦舒狠狠地咬了咬牙。

“本公主去换身衣服，你们先坐一会儿。”成姝公主扶着婢女的手，起身袅袅婷婷地离开了花园。

“殿下是什么时候回京的？”秦舒率先打破了沉默，对着虞丹打了个招呼，似乎他出征前承诺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一般。

虞丹抿了抿嘴唇，想了想，还是回答了秦舒。“半个月前。”

他本以为自己一回京，就能立刻见到她，谁料一回京，就听闻她不在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