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太后

“你就是忠义侯的姑娘？抬起头来。”威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秦舒深吸一口气，依言抬起头，却并未直视高高在上的太后，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她手中那一串晶莹剔透的白玉珠串上。那珠子颗颗饱满圆润，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价值连城。

太后面无表情，目光如炬，在她脸上逡巡片刻，又上下打量了她的周身。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模样倒也生得标致，举止也算端庄，瞧着倒是不骄不躁。”太后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秦舒默不作声，心中却思绪飞转，揣摩着太后这番话的真正意图。她今日入宫，是奉旨觐见，可这太后一上来，既不问安，也不赐座，反而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让她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太后似乎并不着急，就这么让她半蹲着，一言不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殿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才让人觉得不是身处坟墓。秦舒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仿佛一尊精美的雕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后才终于打破沉默，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坐吧。”

秦舒心中冷笑，这太后摆明了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可她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身份尊贵的妇人。

莫非……是因为她与宸王虞丹走得太近了？太后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她这种“声名狼藉”的女子有所瓜葛？

虽然她并不认同京中那些贵妇人们的想法，但在她们眼中，她秦舒，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家”的女儿。

“听闻你在一个月前，退了成国公嫡长子的婚事，而且，还是在成亲当天。”太后手中把玩着那串白玉珠串，漫不经心地问道。

秦舒微微颔首，承认道：“确有此事。”

太后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继续问道：“世人皆传言，成国公的嫡长子薛高康，一表人才，乃是不可多得的佳婿。你为何要退婚？”

秦舒心头的不悦更甚。

她对太后的尊敬，除了因为她是当今太后之外，更因为她是虞丹的母亲。对朋友的母亲尊重一些，是理所应当的。

可如果太后要越过那条安全线，干涉她的私事，她可不能保证还能对她保持这份好感。

秦舒压下心中的不快，将之前对其他人说过的话，又对太后说了一遍：“薛高康在婚前，便与其他女子不清不楚，却一直伪装成清风霁月的模样。更甚者，其母成国公夫人，更是在臣女成婚当晚，对我父亲出言不逊，大声辱骂。”

“这样的人家，怎么能不退婚？”秦舒轻笑一声，笑容中带着一丝嘲讽，“太后有所不知，我们秦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有人侮辱我的家人，这件事，我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太后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也冷淡得很：“你所言，并无真凭实据，皆是京中传言罢了。”

秦舒心里开始感到不耐烦，但还是竭力忍着自己的脾气，说道：“太后若是不相信臣女所言，大可以派人去调查一番。薛高康来忠义侯府外，请求臣女回去，却和其他女人拉拉扯扯，这件事，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太后略带威严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秦舒，带着一种隐晦的压迫感。

秦舒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继续说道：“太后今日召臣女进宫，莫非是希望臣女和成国公府重修旧好？”

太后并未立即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秦舒，似乎想要穿过她的眼眸，看透她的内心深处。

“哀家没那么闲。”太后突然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秦舒愣了一下，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一瞬间消散了刚才的严肃。

忽然，太后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秦舒彻底呆住了。

这……这似乎和她印象中的太后，完全不一样啊。

“坐过来，你热不热？哀家让勤嬷嬷去弄点冰沙来。”太后对着秦舒说道，柔和的面部表情，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像……好像一个邻家大姐姐。

秦舒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有一点。”她下意识地回答道，接着又想起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不宜吃冰。”

太后点了点头，吩咐勤嬷嬷去准备。

秦舒看着惬意地吃着冰沙的太后，更加呆住了。

太后……很不一般啊。

“舒服，天气热就得吃点降温的。”太后一边吃着冰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秦舒：“……”

她已经开始变得麻木，逐渐开始接受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太后。

“你不嫁给薛家那小子，是对的，哀家老早就觉得那不是个好东西。看他的眼睛，就满腹算计，野心也太重。”太后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半点威严都没有了。

太后又对秦舒说道：“哀家觉得你这性子就挺好，不做作，不扭捏，一切都恰到好处，哀家喜欢。”

秦舒：“……”

“谢太后喜欢？”她尾音微微上扬，似乎带着一丝疑问。

“成姝前些日子过来的时候，就提到过你，说你这个人啊，和京中的贵女很不一样，哀家那个时候就有些好奇。昨天，皇帝过来，又提起你。”太后兴致勃勃地说道。

秦舒：？？

她都有些跟不上太后的思路了。怎么说呢？太后给她的感觉是，所谓的平静、淡泊、清冷，都是伪装出来的。她的心态，和小姑娘没什么差别。

“你想入宫吗？”太后突然问道。

秦舒瞬间站起身来，惊愕极了。

她明白太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臣女身份低微，如何能入宫？臣女不配。”秦舒连忙推辞道。

太后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回座位上，说道：“坐下说话。哀家也就是随口一问，你不愿意就算了。这谁愿意？和那么多女人争宠，脑子正常的都不愿意。”

秦舒默然，这话倒是没错。

只是，太后您可是其中之一啊，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那你觉得宸王怎么样？”太后对着秦舒眨了眨眼睛，又说道，“这京城上下的贵女，都是些规规矩矩的，实在是乏味儿。”

“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后撇了撇嘴，似乎对那些千篇一律的贵女们感到厌烦。

秦舒沉默了一瞬，说道：“她们的成长环境都差不多，受到的教育也差不多，这很正常。”

秦舒回忆着这位太后的身世，说来也奇怪，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的明德帝，都没有查到关于太后娘家的任何信息。

她是先帝在外游猎时带回来的，潜邸时期就跟随着先帝，她的见解和性格，都与当下的女子截然不同，仔细算起来，倒是有几分江湖义气。

“至于宸王殿下，臣女不好评判。”秦舒谨慎地说道。

太后把冰沙推到一边，一手撑着下巴，说道：“你只管说，哀家不会怪罪你。”

秦舒笑了笑，说道：“殿下英明神武、重情重义，又生得俊美非凡，自然是极好的。太后其实都不必问臣女这话。”

太后挑了挑眉，又说道：“哀家的意思是，你不要把他当成王爷来评价。端看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