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退婚否？

“确有此事。”秦舒语气平静，目光坦然地迎向端坐在凤椅之上的太后。

太后指尖轻捻着一串佛珠，檀香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将殿内的气氛烘托得更加庄严肃穆。“京中盛传成国公府的嫡长子薛高康，乃人中龙凤，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良配，你为何执意退婚？”

秦舒心中涌起一丝不悦。她对太后的尊敬，一部分源于她是太后，更重要的是她是虞丹的母亲。尊重朋友的母亲，是应有的礼貌。但若对方逾越了界限，那她也无法保证还能保持这份好感。

她将之前对旁人说过的话，又对太后复述了一遍：“薛高康在订婚之后，仍旧与别的女子不清不楚，却伪装出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更甚者，成国公夫人在我秦家宴请宾客，准备迎接我入门之时，对我父亲恶语相向，破口大骂，言语不堪入耳。”

“如此行径，怎能不退婚？”秦舒轻笑一声，笑容并不张扬，却带着几分决绝，“太后或许有所不知，我们秦家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一家人平安顺遂。胆敢侮辱我的家人，绝不能姑息，一概不能忍受！”

太后神色未变，语气也冷淡了几分：“你所言之事，并无确凿证据，皆是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当不得真。”

秦舒心头略感不快，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太后若是不信，认为臣女在欺瞒您，大可派人去暗中调查一番。那薛高康跑到忠义侯府门外，口口声声要请我回去，却被许多人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太后锐利的目光紧锁着秦舒，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要将她看穿。

秦舒毫不退缩，迎着太后的目光，继续说道：“太后今日召臣女入宫，莫非是希望臣女与成国公府重修旧好，再续前缘？”

太后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眼神深邃，似乎想要透过她的双眼，看清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秦舒本以为王曼珠会哭天抢地，没完没了，可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就擦干了眼泪，原本柔弱的身躯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强。

“我先送你们回去。”秦舒轻声说道。

年幼的孩子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他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带着哭腔问道：“阿娘，爹爹在哪里？我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王曼珠突然甩开他的手，声音尖锐地指向天牢的方向，大声喊道：“你要去找就自己去！我没你这个儿子！”

说完，她一把抓住秦舒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脚步匆匆。

“阿娘，阿娘！我不找爹爹了，我不找爹爹了。”小恒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紧紧抱住王曼珠的腿。王曼珠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复杂难辨。

这是她仇人的孩子啊！

王曼珠心下一狠，用力将他扯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舒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但她清楚王曼珠一向疼爱孩子，如此决绝，定有其原因。若是她的女儿这般维护薛高康，她恐怕会气得当场去世。

年幼的孩子终究还是更依恋母亲，更何况康林陪伴孩子的时间本来就少得可怜。

小恒的哭声撕心裂肺，落在众人耳中，显得格外刺耳。

王曼珠最终还是没有推开孩子，只是倔强地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

秦舒忽然转过头，她注意到天牢左侧的角落里，露出一片绣着金丝花鸟的裙角。那人站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容貌。

但秦舒依稀记得，长公主今天穿的正是这条裙子。

她果然知道自己的目的。

在前往城南别院的路上，王曼珠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问道：“舒舒，你能帮我见康林一面吗？”

秦舒立刻皱起了眉头，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能。”

王曼珠不再说话，似乎并不强求秦舒答应这件事，也或许是她也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

接下来的几天，秦舒都闭门不出，京城里一片风平浪静。康林的事情没有任何进展，王曼珠依旧被禁足在城南别院，就连薛高康都变得格外安静。秦舒和秦母在府中掰着手指，计算着秦父回京的日子。

算起来，秦父前往江州已经快一个月了。

最多再过两个月，就能回到京城了。

这日，秦舒再次被传唤入宫，但这次并非皇后的懿旨，而是太后。

当今太后是明德帝和宸王的生母，秦舒见过她几次，觉得她是一位既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女人。

但她与这位太后实在没有什么交集，不知为何会突然传她入宫，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秦舒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她换上一袭淡蓝色的齐腰襦裙，便动身前往皇宫。太后的寝宫远离卧龙殿和椒房宫，坐落在皇宫最幽静的角落。

据说这并不是历代太后居住的宫殿，而是当今太后在明德帝登基时主动提出更换的。

明德帝素来孝顺，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有所计较。

“秦姑娘，请进。”太后身边的嬷嬷笑着对她说。

“有劳勤嬷嬷了。”秦舒微微颔首。

勤嬷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记得老奴。”

她是太后的贴身婢女，与太后一同长大，地位非同一般。以前也是风光无限，直到太后开始静养，她也就渐渐隐于人后。

“勤嬷嬷说笑了，大家都还记得您。”

秦舒的话让勤嬷嬷微微侧目，她对这位忠义侯千金也略有耳闻。

世人皆说她是土匪出身，粗鄙不堪、毫无礼数、嚣张跋扈，甚至视人命如草芥。这样的人，堪比京中最浪荡的纨绔子弟。

如今看来，粗鄙不堪是假，毫无礼数也是假的，嚣张跋扈也是假的，至于草菅人命，她不好妄下定论。

想到这里，再加上陛下昨日来谈的事情，她不由得对秦舒多了几分善意。

太后今年四十出头，不算年迈，但她身上却散发着一种平静祥和的气质。这是岁月沉淀的结果，一般人难以模仿。

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交领衫，下裙也是同色，只绣着几棵翠竹和几只飞鸟。她头上的珠钗也很少，看起来不像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太后，倒有几分修道之人的模样。

秦舒不敢过多打量，连忙向太后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