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噩耗

他兴冲冲地揣着一盒糕点，想为昨日的冷淡赔罪，可还没走到沈沃菊家，就听到有人在议论纷纷。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不祥的气息，压得他喘不过气。

“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他拦住一个脚步匆匆的村民，急切地问道。

那人见是他，放慢了脚步，指着村子高处的方向，神色复杂地说道：“沈沃菊，她…出事了。”

他听罢，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劈下，震得他头晕目眩。他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声音颤抖：“出…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说是…死了，”那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今早被阿深抱回来的，真是可怜啊！”说完，便挣脱了他的手，匆匆离去。

他僵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移动分毫。死了？怎么会死了呢？前些日子还见她生龙活虎的，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他不相信，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紧紧地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要亲眼去看看，他要亲耳听到她说没事，他才能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脚步，跌跌撞撞地朝着沈沃菊家跑去。一路上，他感觉周围的景物都变得灰暗起来，明明是晴朗的天空，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当他跑到沈沃菊家门口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色。白色的灯笼高高挂起，白色的挽联在风中摇曳，白色的纸钱在空中飞舞，无一不在宣告着死亡的降临。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悲伤的神情，低声地抽泣着。沈沃菊的几个孩子，个个哭得眼睛红肿，嗓子沙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人闻之落泪。

他站在人群外，不敢靠近，只觉得心如刀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想冲进去，想看看沈沃菊，想告诉她，他不相信她会离开，可他的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他看到翠竹满脸泪痕地从屋里跑了出来，她的眼睛通红，像是哭肿了。她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指着屋里，哽咽着好像要说什么，可是声音太小，他根本听不清。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他只看到翠竹的嘴巴一张一合，她的表情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味道，却无法让他感到一丝的安慰。

家里也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隐隐约约的哭声从屋里传出来，一声声地敲打着他的心房，让他更加的难受。

他知道，这是为他娘的去世而哭泣。可是现在，他根本无法顾及这些，他的心里只有沈沃菊，只有她是否真的离开了人世。

他站在屋门口，不敢进去，他害怕看到娘的遗容，更害怕听到那些让人心碎的哭声。可是，他又觉得应该去看看，应该为娘送行，应该尽到作为儿子的责任。

“二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转过头，看到妹妹张婉娟站在他身后，她的眼睛也红肿着，显然是哭过了。“娘…娘要入棺了。”

入棺？他猛然惊醒，娘要走了，真的要走了！可是，他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他还没有尽到孝道，他怎么能让她就这么离开呢？

他咬了咬牙，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抬起脚步，朝着屋里走去。

他娘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脸色苍白，毫无生气。他跪在棺材前，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娘，儿子不孝，没能好好照顾你，你一路走好……”他哽咽着说道，声音嘶哑，充满了愧疚和不舍。

可是，他的思绪却始终无法集中，他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沈沃菊的身影，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的每一个举动，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没有了方向，没有了希望。

他大概在三岁的时候就见过她，那时候，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那时候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村子里有个漂亮的小姑娘，他很喜欢和她一起玩。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她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他知道她叫做沈沃菊，知道她是个勤劳善良的好姑娘。

在他十岁的时候，他听到村里的人说，沈沃菊的父母要给她找丈夫。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丈夫的含义，他只是知道，丈夫是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人。

于是，他鼓起勇气，跑到父母面前，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想娶她！”

他的父母听了，以为他在说笑，只是配合地笑了两声，并没有当真。

可是，当他伸手向父母要钱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他的娘当即就把他关到了屋子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还这么小，你知道什么叫娶吗？那沈沃菊长得那么漂亮，一定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他听了，心里很不服气。他在这几年都有见到她上山摘野菜，砍柴找野果，哪里是个不安分的女人了？分明是个好姑娘。

可是，父母坚决不同意，再加上沈沃菊很快就找到了婆家，这想法便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在年岁渐长中，他对她的情感却越来越深，好像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人就这么离谱地进入到他的血脉当中，无法忘却，也无法拥有。

他只能默默地在背地里看着她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看着她从一个貌美的小姑娘，逐渐变成了寻常妇人的模样。

她也从最初的温柔活泼，变成了怨天怨地的刻薄妇人。

他总是觉得，那不是真正的她。

再后来，她的男人跑了，跟着隔壁村的一个寡妇私奔了。

他知道这件事后，心里既愤怒又心疼。他恨那个男人的无情，恨他抛弃了沈沃菊和孩子们，也心疼沈沃菊的遭遇，心疼她所承受的痛苦。

接下来的时间，他总是在暗地里观察她，看看她是否需要帮助。

但他如今的性子却不需要太多的安慰，只是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发了疯，接着便就不再出门了。

他想，她应该是需要帮助的。

可惜他努力当上村长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帮助她，只能默默地在背后支持她。

他总是希望她能主动找他，然而每一次都是在屋子里空等待。

他逐渐习惯了他和她好似从不认识的相处。

那日，却是个意外。

他在从别的地方回来知道她打人又被抓走放回后就想去看看情况，没曾想竟是和她在半道上打了个照面。

他还以为，他们之间又会像是从前一样疏离，打了个招呼就算完了。

没想到她的话变多了，态度和表情都和之前的颓废跋扈大有不同。

他怀疑她被人夺舍了，可将她带到里头一聊天又发觉她说的话毫无纰漏。

只是想通罢了。

接下来他们之间的交谈和相处比之前更多了。

她就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又是那样的活泼开朗，整个人像是蜕变了似的大有不同。

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在想，“现在，我不是能捡起十岁时的愿望？”

年纪大又怎么了，心有所爱比谁都光彩。

那谁不是说隔壁村的八十老头和七十老太太都要成亲了嘛。

他们还未五十，结成连理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只是想法虽好，每次相见却总是无法将心里的东西宣之于口。

尤其是她越发的明艳厉害了，靠着本事拿下了崔老头的屋子和田地，又是做药剂，又是和镇上的大人有良好的关系。

他想，他是难以追赶得上她了。

所以在那天她主动问她私塾的事情时他表现得冷淡平静。

可回到家后他就后悔了。

到了半夜他怎么都睡不着，一夜辗转反侧醒来就觉得心窝难受。

洗漱后简单吃了点东西他就拿上屋子里的一盒糕点出门了。

把这个当做昨天失礼的赔罪，她应该能接受吧？

他把东西小心翼翼地藏到怀里。

只是在出门后，万物不知为何变得暗淡了。

明明有太阳、蓝天却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周围有人急急忙忙地往上面赶，他疑惑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人看到是他慢了些步伐，指了指上面，“沈沃菊出事了。”

他心头一震，如是地龙翻身，着急地追问：“出什么事？”

“不知道，说是死了，今早被阿深抱回来的。”那人说完就跑了。

他站在原地，双脚宛如灌了铅似的重。

死了？

怎么会死了？

前几个月生了重病都能好好活着，怎么会忽然就死了？

他不相信这种话，捏着拳头跑到沈沃菊的家。

这会儿，这里居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那悬梁上也挂起了白布，沈沃菊家的那些孩子个个哭得眼睛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