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胭脂局

“往日那些个穷酸婆娘来此，不过几句闲言碎语，便羞得面红耳赤，恨不能立时遁地而走。怎么，今儿个这位大娘，脸皮竟如此之厚？”

那姑娘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刻薄，传入沈沃菊耳中。她心中暗忖，再看那店里的伙计，先前还热情似火，此刻却也扭捏起来，似有难言之隐。

“大娘若真为人家好，就该知趣些，赶紧离开。”那姑娘掩嘴轻笑，语气轻蔑，“这样，我还能多买些胭脂水粉，让店家高兴高兴。”

沈沃菊心中不悦，但仍按捺住性子，拿起一盒胭脂，眼神询问地看向那名叫小绿的伙计，“你呢？你也想让我离开？”

小绿眼神闪烁，不敢与她对视，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沃菊见状，心中已然明了。她叹了口气，将胭脂放回原处，“好吧，我不为难你。”

她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小绿不过是替人打工，为了一口饭吃，实属不易，何必为难她呢？

谁知，她想息事宁人，对方却不依不饶。

“你手里的胭脂都碰过了，不买回去留着给谁？”那姑娘语气尖酸刻薄，“谁会要你摸过的胭脂？”

“就是，你摸过的东西我可不要，谁知道你今天出门前有没有洗过手，如果摸过了恭桶怎么办？”

“啊？我可不要，胭脂都是拿来用在脸上的，被摸过恭桶的手拿了还能用嘛？”

各种难听的话语，如同潮水般涌来，句句诛心，刺得沈沃菊耳膜生疼。

沈沃菊猛地以为自己身处皇城脚下，面对的是一群锦衣玉食的贵小姐。可放眼望去，这不过是个偏远小镇，能在此地居住的，顶多算得上是小康之家，怎会养出如此娇生惯养的性子？

这镇子周遭，大大小小村落星罗棋布，怎么也算不上是繁华之地吧？怎的，一个个都得了这般严重的公主病？

罢了罢了，和这些被宠坏的丫头计较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转头问小绿，“多少钱？”

“呦，还真有钱敢买啊？你这买了回去还有钱剩吗？可不要为了一时的逞英雄而害了一家人啊。”

“我听说一两银子足够他们用好几个月的时间了，这猛地就要拿出五两银子来，该不会准备好几年都不吃喝了吧？”

“哈哈哈，没想到这上了年纪的大娘还挺爱美，竟然愿意花那么多钱买个没用的玩意儿。”

那些姑娘们仿佛找到了乐子，你一言我一语，变本加厉地嘲讽着。

敢情是不买不对，买了也不对啊？左右都是她们说了算！

饶是沈沃菊再好的脾气，也无法忍受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

她冷眼扫视过去，只见那群姑娘，个个生得花容月貌，正值青春年华。

她们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绫罗绸缎，头梳精致发髻，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

这个年纪的女孩，本该是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

可她的孩子们呢？却穿着粗布麻衣，连裙子是什么都不知道。

想到家中孩子们那一张张脏兮兮的小脸，她的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大半。

跟这些人置什么气？

不过是一群被娇惯坏了，没有教养的丫头罢了。

日后，自有长辈来教她们什么叫做规矩。

沈沃菊重新拿起那盒胭脂，直接对小绿说道，“同样的胭脂，再给我拿六盒，还有唇脂，给我拿七盒，你这儿有没有护肤的？”

与其和这些无知之人争辩，不如用实力证明自己。

对付这些眼高于顶的丫头，唯有拿出真金白银，才能让她们闭嘴。

“哈哈哈，大娘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们好心劝你，你是没听到吗？”先前叫嚣得最欢的那位姑娘，捧腹大笑，笑声尖锐刺耳，“你买这么多，真能出得起钱呀？”

“怕不是咬紧牙关，硬撑着装阔佬吧！”

“就算咬紧牙关，也未必能装得起来，到时候可别想着倒在地上耍赖啊！我们可都看着呢！”

姑娘们停止了挑选，纷纷围了上来，准备看一场好戏。

她们用一双双美丽的眼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沃菊。

从她的穿着打扮，到她的言谈举止，无一不被她们评头论足。

随后，她们发出一阵嗤笑，“哧，你看她那鞋子，都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真埋汰。”

“你看那头发，一支像样的簪子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没钱，不然怎么会不买簪子？”

“哎，你们说，这没钱的人买胭脂做什么？抹了给谁看啊？”

这话一问出来，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怪异。

那些漂亮的眼睛四处转动，随后又落在彼此身上，最终，扑哧一声，哄堂大笑，“不会是要嫁人了吧？我听说农村的丫头，十三四岁就开始嫁人了，她这么着急忙慌地买胭脂，莫不是要选个金龟婿？”

“哈哈哈哈，就凭她也想选金龟婿？怕不是要嫁给哪位老爷做妾哦！”

“说不定，是卖到花楼里做……”

“都是女子。”姑娘们正说得兴起，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巨石，激起阵阵涟漪，热闹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你们怎能说出如此难听的话？”那人走进店铺，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才嘲笑的姑娘们，“这就是你们父母教的东西？”

“崔夫人。”有人听到声音，看清来人是谁后，立刻低头问好，“您怎么来了。”

其余人也纷纷行礼，“崔夫人。”

崔宛白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些问好而缓和，反而越发不满，“方才为何如此侮辱他人？还肆意评论诋毁，可知这事关女子名节？”

那些姑娘们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小绿更是满脸恐慌，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胸口。

“可她分明付不出钱。”最开始挑事的那位姑娘，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委屈巴巴地说，“婶婶是觉得我会看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