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童真魇

“放肆！”

一声怒喝，宛如平地惊雷，震得四周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沈沃菊是真的动怒了。

她本以为这方水土民风淳朴，乡里乡亲皆是纯善之人。谁曾想，这群孩子竟玩起如此不堪入目的把戏！简直是怒火中烧！

张煜一听这声音，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他想起之前自己顽劣时，奶奶也是这般疾言厉色地训斥姐姐。如今，这熟悉的怒吼声却朝自己而来，恐惧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奶，我错了，阿煜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沈沃菊余怒未消。她瞥见刚才张煜只是站在一旁，并未动手，但这并不能平息她心中的怒火。她厉声道：“你给我等着，回去再跟你算账！”

她快步走到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娃娃身边，仔细检查她的衣裳是否穿戴整齐，小心翼翼地帮她扣好那几颗没扣上的扣子。

感受到孩子止不住的颤抖，她心疼不已，柔声问道：“娃娃，告诉婆婆，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女娃娃被吓得泣不成声，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婆婆，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是麻子叔叔带我来的，他说……他说用针扎这里，我的病就好了。”

“好什么？”沈沃菊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温柔地追问。

女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子也跟着一抽一抽的，“我……我肚子上有红色的斑点，他们说扎了就……就没了……”

沈沃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这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竟然也敢做这种事，恐怕是大人行事不避讳，被孩子给学了去。

可怜这小女娃，被吓成这般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她更不敢想象，若今天自己没有及时赶到，是不是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如果张煜也跟着学坏了，那……

想到种种可能的后果，沈沃菊不禁扭头狠狠地瞪了张煜一眼。

张煜吓得赶紧低下头，不敢与奶奶对视。

沈沃菊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你爹娘呢？”

女娃娃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哀求道：“婆婆，求你别告诉我爹娘，他们会打我的……”

“是啊，会打她的。”张煜连忙在一旁帮腔，希望能减轻奶奶对自己的厌恶。

“混账东西！”沈沃菊毫不客气地骂了他一句，警告道：“下次你再敢做这种事，我就打断你的腿！”

张煜吓得脖子一缩，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我什么都没做，是麻子叔叔硬拉我来的，奶，你相信我！”

“娃娃，婆婆送你回家。”沈沃菊站起身，拉起女娃娃的手。

女娃娃依旧惊魂未定，害怕地问道：“婆婆，你真的不会告诉我爹娘吗？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沈沃菊无奈地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婆婆不告诉，婆婆只是看天色晚了，送你回家，怕你路上遇到危险。”

女娃娃用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她，“婆婆没骗我？”

沈沃菊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还能骗你一个小娃娃？”

为了让这孩子不再担惊受怕，沈沃菊便带着她一起去采摘了一大片鲜嫩的蕨菜，直到看到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情绪也渐渐平复，这才拉着她和张煜，一同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上，沈沃菊也终于得知了女娃娃的名字，她姓崔，名叫禾儿，正是住在山顶上的那户崔家的孩子，是崔老妇的孙女。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崔家日子过得不错，衣食无忧，可这孙女怎么看着却像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小脸蜡黄，瘦骨嶙峋，看起来懵懂无知，也不像上过学的样子。

回到家门口，沈沃菊让张煜将采摘的部分蕨菜送回家，并严厉警告他，“我回来的时候，你要是再敢出去玩，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张小花早就玩完回来了，听到奶奶的声音，高兴地从屋里跑出来，“奶，你——”

沈沃菊的脸上却毫无喜色，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平和，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你也给我待在家里，不准乱跑！我回来要是没看到你们，你们就都给我等着！”

奶奶是真的生气了，脸上的表情冰冷而难看，就连说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小花被这副熟悉的模样吓到了，想到疼爱自己的奶奶竟然就这样失去了往日的和蔼，她心里难过又害怕。

她撅着小嘴，乖乖地走到灶台边，帮着烧火。

张煜也委屈得不行，乖乖地坐在姐姐身边，帮着往灶里塞柴火。

而此时，沈沃菊正牵着崔禾儿的手，一步一步地踏上通往山顶的小路。

孩子越往上走，手心里冒出的汗就越多，整个人的姿态也越发拘谨，恨不得紧紧地贴着她走。

显然，之前被家人打骂的经历，已经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沈沃菊平时很少与住在山顶上的人家来往，对他们的情况也知之甚少。她一时也拿捏不准，自己贸然带着禾儿上门，会不会也被赶出来。

但崔老妇前两天还客客气气地邀请自己去参加寿宴，想来应该不会对自己大发雷霆吧。

她的想法还真是不错。刚走到崔家门口，崔老妇一见到她，就高兴地迎了上来，“哎呦，沈妹子，你怎么来了？”

当她的目光落在崔禾儿身上时，脸色顿时一变，立刻横眉竖目，举起拳头，怒喝道：“死丫头，又跑到哪里野去了！一天天的不学好，到处乱跑，早晚是个野孩子！”

崔禾儿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我……我没有……”

崔老妇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一把拽住她就往屋里拖，“你个没用的赔钱货，整天就知道给家里惹事，家里的事情半点不掺和，早晚把你给丢了！”

崔禾儿不敢哭出声，被骂了也只敢紧紧地抿着嘴唇，任由泪水无声地滑落。

沈沃菊本想说两句公道话，但崔老妇却寸步不让，挡在门口，不让她进屋，只笑着说道：“今儿天色晚了，沈妹子就先不要进屋了，等过两天，我一定让你大大方方地进屋喝茶。”

沈沃菊觉得这崔老妇的态度和举动有些奇怪。

倒也不是非要进屋不可，但凭着崔老妇这态度，就算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恐怕她也只会认为是崔禾儿自己不检点。

若是自己说了，这崔禾儿恐怕会被骂得更惨。

思来想去，沈沃菊还是决定将此事暂时隐瞒下来，想着等下次有机会再提。

于是，她转过身，踏上了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