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血色梅花

“娘？！”张丰德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眼前的突发状况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的思绪，手中滴落的鲜红液体，更是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脏。

那个向来怕疼、自私又懒惰的母亲，竟然会为了保护他做出这种事？

沈沃菊强忍着剧痛，一把推开了想要上前查看伤势的儿子。她紧咬牙关，看向裴妍好的目光里充满了恳求和真诚：“夫人，我儿子他知道错了，求您原谅他。我一定会负责医治好您弟弟的伤，保证他的手能恢复如初，我沈沃菊以性命担保！”

她没有急于包扎伤口，更没有试图止血，任由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之中。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仿佛盛开了一朵朵妖冶的红色梅花。

李晟元也被这位平日里毫不起眼的村妇所震惊，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他缓缓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丰德这孩子一向聪慧懂事，想必是两个孩子都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一时冲动才酿成了这场冲突。如今两人都受了伤，也算是扯平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夫人觉得还不够，我愿意额外再给丰德一些惩罚，让他打扫学院一周，再抄写《千字文》十遍，以儆效尤。”

裴妍好看着沈沃菊奋不顾身挡刀的那一刻，早已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手上的疼痛让她更加犹豫，对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更是保证会治好裴玄的手，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后，她摆了摆手，语气疲惫地说：“就这样吧。”

昨天崔宛白才来找过她，说婶婶的药有奇效，她身上的病灶几乎要消失殆尽了。这样厉害的女大夫若是得罪了，日后她或者朋友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又该找谁医治呢？

女子生存在世本就不易，看病更是难上加难，好不容易遇到一位医术如此高明的女大夫，她实在不愿就这样断了这份情谊。

至于心中残留的那一丝不甘，也只能暂时压下，想着日后有机会再慢慢讨回。

“多谢夫人宽宏大量。”听到裴妍好松口，沈沃菊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她接过李晟元递来的帕子，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便带着张丰德在裴妍好的允许下离开了房间。

李晟元在他们离开前，还语重心长地训诫了张丰德几句，责怪他太过冲动，脾气暴躁等等。

张丰德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并没有反驳或解释。

沈沃菊带着张丰德走到学院里的一座僻静的亭子，找了个石凳坐下，从随身携带的药瓶里取出药粉，示意他帮忙包扎伤口。

张丰德虽然一脸不耐烦，但眼底时不时闪过的几分心疼，却被沈沃菊敏锐地捕捉到了。

有了这份心疼，她就觉得这刀挨得值了。

真正的恶人，是不会懂得心疼别人的。

“小德，娘知道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脾气，但你这冲动的性子确实得改改，可千万别学你那个死鬼老爹。”沈沃菊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张丰德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冷漠，语气中带着厌恶：“我不会学他的，他不配。”

沈沃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说起。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春风轻轻拂过，卷起亭子旁飘落的枯叶，落在石桌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张丰德沉默片刻，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中午的时候，我和朋友一起吃完饭，正准备分开的时候，我听到裴玄那小子在背后议论我。”

他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中午听到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他说我长得漂亮，我的姐姐也一定长得很不错，如果能得到姐姐……”

后面的话，即使他没有明说，沈沃菊也能隐约猜到。

无非是一些不怀好意的少年，带着龌龊心思的恶意揣测。

沈沃菊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变坏了，但听完这些话后，她反而觉得张丰德做得没错。

对于那些嘴巴不干不净的人，确实应该好好教训一番。

只是，教训的方法，似乎有些欠妥当。

沈沃菊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是太冲动了，就算心里再恼火，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人啊，让人看到了，岂不是都知道你犯了错？”

“我就是气不过。”张丰德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之前他还偷偷画了姐姐的画像，贴在院中的墙上，写满了污言秽语。我不想与他计较，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开始到处谣传姐姐的坏话！”

“说什么见过姐姐，还与姐姐同睡。”说到这里，张丰德眼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一般，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个无耻之徒！”

沈沃菊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跟着愤愤不平地说道：“真是没想到，那少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竟然如此不知羞耻，满嘴喷粪！”

同时，她也感到一丝欣慰，还好她的儿子没有在学院里学坏，还是之前那个善良的好儿子。

“娘，我不想读书了。”没过多久，张丰德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低落地说道：“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投军来得实在。”说到后面一句话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沈沃菊闻言，眉头瞬间紧锁起来，语气严厉地问道：“你说什么？你要参军？”

在这个时代，投军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但边境地区还是时常会有战乱发生。

之前村子里也有人去投军，可第二年就传来了噩耗。

张丰德年纪这么小，去了又能有什么好？

当不了指挥作战的将领，只能做个冲锋陷阵的炮灰，白白送了性命！

“我不同意。”她语气坚决地拒绝道：“你就算当个马夫，我都还能接受。投军？那可是有去无回！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可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可我们只有投军，才能靠军功往上爬啊！”张丰德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靠近沈沃菊，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周围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家伙。学了知识也没什么用处，在这里待得越久，我就越觉得厌恶。还不如到战场上去，是生是死，都干脆利落！”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语气决绝地说道：“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这孩子……沈沃菊震惊地看着他，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般。

确实与众不同啊。

但他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在当今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想要爬到上位者，最容易的途径就是靠军功。读书的成绩可能会被别人窃取，但战场上厮杀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