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梦魇归

她家的蜗居，狭窄得令人窒息，一间巴掌大的厨房，外加三间勉强能称之为“房间”的逼仄空间，竹篾编织的墙壁稀疏得如同筛子，稍微提高嗓门，隔壁的家长里短便一览无遗。

若是有人胆敢打听她儿子与媳妇的“闺房秘事”，保管她瞬间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事，小孩子听了要坏，老人家听了也要臊！

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扩建房屋都迫在眉睫，尤其是眼下家中人口暴增，更是刻不容缓。

昨夜，两个媳妇被迫与张芸青挤在一张床上，兄弟俩则勉强凑合着打地铺。

更别提苗浼的老母亲也在一旁凑热闹，这睡眠质量可想而知。

还有两个孩子，分别依偎着大人，同样难以安眠。

“唉……”想到昨晚那令人窒息的“亲密接触”，沈沃菊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尽量不打扰到身边的人。

一夜无梦，醒来时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啊……”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沈沃菊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将四肢和腰部全都绷紧，享受着这舒爽的滋味。

然而今天，当她的手刚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来时，却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阻力。

她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只粗糙不堪，布满伤痕的手。

沈沃菊眨了眨眼，这才猛然想起昨夜是和女儿一同入睡的，她连忙睁大眼睛，朝身旁看去。

就在这一刻，四目相对。

张秀文那张憔悴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难以掩饰的悲伤，她微微颤动着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口说道：“我……我竟然梦到娘了……”

她那双泛黄的眼睛里，涌出豆大的泪珠，宛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紧接着，她紧紧地握住沈沃菊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依恋与渴望，轻轻地蹭了蹭，“或许……或许我已经死了。”

孩子抱着胳膊，呜咽地哭泣着，那哀伤的哭声仿佛要把人拉入无底的深渊。

沈沃菊无奈又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

好家伙，这头发竟然干枯得如同秋收后的稻草！

她还记得女儿出嫁前那如花似玉的容貌，一头秀发也如瀑布般柔顺亮丽。

仅仅十年光阴，女儿竟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陈生那个畜生，简直罪该万死！

沈沃菊的心疼得快要碎裂了，“秀文，娘在这儿，别怕。”

怀中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整个身体如同被冰封般僵硬。

随后，她缓缓地抬起头，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沈沃菊。

沈沃菊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着泪水，“从今天开始，秀文就一直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了。”

“娘？”感受到手指上传来的温度，以及母亲说话时喷出的温热气息，张秀文猛然意识到眼前的场景并非是临终前的幻梦，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她……她真的回家了！

“啊！”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张秀文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猛地向后缩去，拉起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尖叫道：“你……你快走！快走！我……我不是你女儿！”

尽管声音嘶哑，却足以穿透人心，仿佛遇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沈沃菊被女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敢多言，连忙爬起来跳下床。

她刚一出门，就看到听到动静的张芸青匆匆赶来。

沈沃菊连忙让开身位，让她进去看看情况。

方岚也着急地走了出来，看着一脸惊魂未定的沈沃菊，赶紧上前安慰道：“大姐可能是受到了惊吓，一时无法接受，娘您别生气。”

沈沃菊从未想过要怪罪这个可怜的女儿，只是心疼她最好的女儿变成了这副模样，“我知道。”

方岚带着沈沃菊走到厨房，轻声说道：“二弟去镇上赶集了，相公下地翻土去了，小翠正在屋里熬药、喂药，孩子们都出去玩了。”

沈沃菊看了看已经高挂天空的太阳，“我今天起得这么晚吗？”

方岚笑了笑说：“娘昨晚回来得晚，多睡一会儿也是应该的，锅里热着粥，娘就着咸菜吃一点吧？”

沈沃菊没有拒绝，昨晚忙活了大半夜，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简单地用过早饭后，她叫来方岚，让她坐在凳子上，问道：“咱们村子里有没有人是专门搞房屋建筑的？”

“房屋建筑？娘是说盖房子吗？”方岚疑惑地问道。

沈沃菊干脆地点了点头，“是。”

方岚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记得之前听人提起过，村里的林家会盖房子，娘问这个……难道真要盖房子？”

沈沃菊指了指屋子里，“如今咱们家里人这么多，你觉得够住吗？”

方岚没有立即回答。

因为，确实不够住。

不说现在还能勉强挤一挤，等到小弟小妹们全都回来，那才是真的捉襟见肘。

她只是有些担忧，“娘要是盖房子的话，得花不少钱吧？我和相公手里没多少余钱，恐怕要攒一段时间才能凑出一些。”

沈沃菊眉头一皱，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话让她产生了误会，她反问道：“我什么时候向你要过钱了吗？”

方岚原本满腹的担忧，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凝固了。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他们的钱？

那盖房子的钱从哪里来？

难道……难道娘还有自己的私房钱？

各种猜测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在沈沃菊的一句“别多管。”中戛然而止。

她确实不敢多管婆婆的事情，这些日子她之所以敢开口说话，也是因为婆婆病好后性格变得温和了许多，要是换作以前，她连直视婆婆的勇气都没有。

“好好照顾家里的病人，我大概中午回来，要是没回来就是有着落了，别等我。”婆婆这番慷慨大方的话语，宛如天籁之音般传入方岚的耳中。

她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口，望着那道略显清瘦的背影。

突然想到：难道婆婆打算去向伯父他们借钱？

婆婆每年都会和伯父他们有一些往来，听说之前婆婆借给伯父不少钱，或许这次能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