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恶婆婆

张深闻言，如遭雷击，浑身一颤，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般，瑟缩着不敢回头。
他觉得自己没用透顶，竟然让娘亲亲眼目睹他受人欺凌的窘迫模样。可以预见，回到家后，娘亲定会更加厌恶他吧！
往昔，只要他稍受委屈，娘亲便会用那种能刺穿他心房的目光狠狠瞪着他，嘴里还会吐出恶毒的言语：“你这没用的东西，怎么不去死了干净，活着只会碍我的眼！”
他简直不敢想象，娘亲亲眼看见他跪在地上还被人鞭打，会是怎样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哟，这不是亲家母吗？”苗大山依旧稳如泰山般端坐在太师椅上，他斜眼睨着来人，慢条斯理地举起手中的紫砂茶杯，阴阳怪气地说道，“上次见着亲家母，还是几年前的光景吧？这些年不见，亲家母倒是越活越年轻了，啧啧，听说前几个月还害了一场大病，怎么着，瞧着反而精神焕发，一点儿没见老啊？”
说完，他便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像品鉴琼浆玉液般小口抿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今儿个来，是打算负荆请罪，登门谢罪来了？”
他“噗”的一声，将口中的茶叶沫子悉数吐在地上，随即用手指了指张深正跪着的地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是来谢罪的，那你也过去跪着吧，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能大发慈悲，原谅你们犯下的过错。”
沈沃菊的忍耐已然到达了极限，她紧紧抿着嘴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迈着凌厉的步伐，径直走到张深的身后。
她走得近了，这才真切地看到儿子背上那触目惊心的鞭痕，那一道道伤口并不浅，殷红的血珠正争先恐后地从翻卷的皮肉中渗出，触目惊心。
十几条鞭痕交错纵横，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血色蛛网，看得她心如刀绞。
这是在训奴隶吗？
沈沃菊心疼张深的忍气吞声，更痛恨苗大山这般无端欺辱人的恶劣行径。
她二话不说，一把攥住张深的胳膊，使劲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同时眼疾手快地捡起掉落在地的衣裳，不由分说地披在了他的肩上。
“亲家母，我这可是在教你儿子做人呐！”向来唯我独尊，从未被人反驳过的苗大山，看到她这番举动，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声嘶力竭地吼道：“既然是上门认错，就应该拿出个认错的姿态来！一声不吭地算什么意思？”
躲在一旁的胡桂芳见状，赶紧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步子，生怕待会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还真是没看出来，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亲家母，竟然还有点骨气。
“亲家公。”沈沃菊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迎上苗大山那双浑浊发黄的眼珠，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今日登门，可不是来认错的，我们是来看亲家母的。”
她微微抬起下巴，脸上写满了冷硬与决绝，“你打了我的儿子，这笔账，我得好好跟你算算。”
“哈哈哈哈……”苗大山听了这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捧腹大笑起来，随即猛地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你是在跟我说道理？之乎者也，三字经你会不会背？尊师重道，尊老爱幼学过没有？”
“你一个大字不识，五体不勤的乡野老妇，也配跟我说道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不是当初我想腾出个屋子，给我新娶的小媳妇住，你以为你哪来的脸面，能跟我做亲家？”
“你竟敢跟我叫板？活腻歪了吧你！”
“娘，我没事，您别说了。”张深生怕事情闹大，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连忙拉着沈沃菊的手，苦苦哀求道，“这件事确实是我不对，岳父大人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没有保护好小翠，该罚，都是我该罚。”
“闭嘴！”沈沃菊最讨厌的就是，自己正义凛然地和人讲道理的时候，有人在一旁拉着她的衣角，劝她算了吧。
算了？算什么算？谁说人就一定要忍气吞声，自认倒霉的？
她沈沃菊字典里就没有“吃亏”这两个字！
她向前跨出两步，依旧冷若冰霜，目光扫过一旁树上挂着的鞭子，在上面停留了一秒，这才冷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的学识很渊博咯？那你倒是背首词给我听听，呵呵。”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地嗤笑出声，“一个仗着祖宗庇佑，躺在功劳簿上的老破户，你以为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靠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还不是你祖上留给你的？靠你自个儿，只怕现在早就饿死街头，沦为乞丐了吧！还敢大言不惭地教导我？你有几个奶奶？”
沈沃菊一旦发起火来，脸色便会变得异常阴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她明明只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妇人，但她说出来的话，以及她脸上那副凛然不可侵犯的表情，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一丝惧意。
胡桂芳在一旁听得直点头，觉得她说得句句在理，但沈沃菊此刻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却让她不敢轻易靠近，只能赶紧不着痕迹地退到了树后，远远观望。
苗大山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指着鼻子痛骂过，顿时气得胡子都快要飞起来了，“你奶奶的，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畜生！”
他气急败坏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就要将挂在树上的鞭子取下来，“我今天非得把你打得血肉模糊，跪地求饶，我就不姓苗！”
沈沃菊见状，眼疾手快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鞭子，随即运足力气，狠狠地在空中甩了两鞭子，“啪啪！”
那声音剧烈刺耳，仿佛要撕裂空气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听起来俨然像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练家子。
苗大山的心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猛地颤了两颤，他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你……你想干什么？你还敢打我不成！”
但他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输给对方，随即气急败坏地径直走上前，伸手指着自己的脸，梗着脖子叫嚣道：“我给你十个胆子，你敢打我吗！”
“我还真没听过这种要求。”沈沃菊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随即毫不犹豫地挥起鞭子，朝着苗大山狠狠抽去。
“相公！”躲在树后的胡桂芳见状，惊恐地大叫一声。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敢动手打人啊！
“娘！”张深也被吓得魂飞魄散，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赶紧上前阻拦。
他挨几下打，跪一会儿就过去了，可娘要是真的动起手来，那可就糟了！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大哥之前说的，娘会来救他，到底是个什么救法了。
同时也深刻地意识到：娘亲是为了他，才会不顾一切地动手的。
也就是说：娘亲是爱他的。
这一瞬间，张深只觉得背上的伤口似乎都不那么疼痛了。
知道娘亲是爱他的。
就算再让他挨上十鞭子，又能怎样？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阻止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苗大山绝非善类，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被迫善良的娘亲！
“你简直就是个泼妇！”苗大山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富裕优渥的家庭里，即便称不上是锦衣玉食，但也至少没受过什么苦，爹娘去世后，他作为家中的老大，更是过得无比舒坦快活。
这村子里，谁家要办点什么事，不得前来求他？谁见到他不是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
想当初，就连沈沃菊带着张深上门提亲时，也是放低了姿态，对他鞠躬哈腰，客客气气的，现在竟然敢拿着鞭子朝着他挥舞了！
苗大山捂着被凌冽寒风扫过的脸颊，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你竟然真的敢打我！”
胡桂芳躲在树后，扯着嗓子叫喊道：“不能打人啊，亲家母，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沈沃菊拽着鞭子，发出“啪啪”的刺耳声响，冷眼睨视着苗大山，语气冰冷地说道：“我自己的儿子，我都舍不得打一下，你又有什么资格，敢对他下如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