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慈母心

沈清玲的心湖，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荡起了一圈圈涟漪。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思绪如潮水般涌回那个冰冷的冬日。自从那次落水后，母亲戚氏便仿佛背负了无形的枷锁，总觉得是自己疏于照看，才让她遭受了那场磨难。从那以后，母女间的亲昵便日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小心翼翼的呵护和难以言说的愧疚。

然而，这仅仅是一瞬间的怔愣。沈清玲在戚氏还未察觉之前，便已像一只欢快的小鸟，轻盈地投入母亲温暖的怀抱。她紧紧搂住戚氏柔软的身躯，感受着那份久违的依恋。

她敏锐地察觉到戚氏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却佯装不知，只是将头埋在戚氏的肩膀上，像小时候那样撒起娇来。

“娘亲，您也太偏心啦，今年给爹爹做的中衣都有五件啦！”她娇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的意味。

说着，她便从戚氏怀中钻了出来，轻盈地坐到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凳子上，慢条斯理地细数起来。

“让我来给您数数，爹爹有五件中衣，四双靴子，哥哥有一件外罩，两双鞋子……”沈清玲一边掰着手指，一边故作认真地数落着，那副孩子气的模样，逗得戚氏忍俊不禁，脸上绽放出慈爱的笑容。

“你呀，都这么大了，还是一副皮猴子的模样。”戚氏笑着点了点沈清玲的额头，语气中满是宠溺。“仔细让别人瞧见了你这副模样，到时候找不到婆家，可别在我这里哭鼻子。”

“娘亲，您这是在转移话题！”沈清玲嘟起嘴，佯装不满。“女儿就像那地里的小白菜，没人疼没人爱，好可怜的呢！”说着，她还真拿出手帕，装模作样地抹起了眼泪。

“你们瞧瞧，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戚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一旁的翠竹和素简等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

几个丫鬟也被沈清玲的举动逗得笑作一团，气氛轻松而愉悦。

素练连忙笑着打圆场：“六姑娘，您就别逗夫人了。夫人给您也做了新衣裳，只是她有些害羞，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戚氏的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仿佛熟透的苹果般诱人。沈清玲见状，连忙见好就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素练的胳膊。

她声音娇憨，眼睛一眨一眨的，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好姐姐！素练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娘亲把我的新衣裳藏在哪里啦？”

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再次逗得满屋子的人哄笑出声。

戚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她起身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绣工精致、针脚细密的襦裙来。

这件襦裙的款式别致而优雅，用四幅精美的缎子巧妙地连接缝合而成，整体呈现出一种上窄下宽的流畅线条，裙摆一直垂至地面，随着走动轻轻摇曳，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裙子的边缘则用细细的金丝线缝制出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色彩艳丽，形态逼真，仿佛要从裙子上飞出来一般。裙腰则用一条与裙身同色系的绢条固定，巧妙地勾勒出穿着者纤细的腰身，尽显女性的柔美曲线。

除了襦裙之外，还有一条同样精致的蓝白束腰，与襦裙搭配相得益彰。束腰的前面，缝制着形态各异的彩蝶，或翩翩起舞，或静静停驻，看起来煞是好看，为整件衣裳增添了几分灵动和俏皮。

沈清玲看得眼睛都直了，她从未想到，母亲的绣工竟然如此出色，简直可以媲美宫廷绣娘。

她爱不释手地拿起襦裙，仔仔细细地瞧了又瞧，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心中充满了惊喜和感动。突然，她觉得自己怀里揣着的那枚荷包有些烫手。

那歪歪扭扭的针脚，那丑不拉几的针线，与眼前这件精美绝伦的襦裙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沈清玲有些脸红，觉得自己送给母亲的礼物实在拿不出手。

她正想着，要不要回去请绣娘重新绣一个，然后在装上自己精心挑选的药草，一起送给母亲。

那边，青雀那个大嘴巴已经开了口：“姑娘！夫人可真是太厉害了！这裙子真好看，您不是也有要送给夫人的东……”

青雀感受到沈清玲射来的“杀人”般的眼神，连忙捂住嘴巴，讪讪地低下头，躲到角落里数蘑菇去了。

青雀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亮了，即使只说了一半，戚氏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眸子里充满了惊喜，一脸期待地望向恼羞成怒的沈清玲。

“菁菁，母亲也有礼物吗？”她轻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面对戚氏充满期待的询问，沈清玲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看起来并不怎么好看的荷包。

那蹩脚的针线，那扭扭曲曲的针脚，在旁人看来或许不值一提，但戚氏却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仿佛一轮皎洁的月亮。

她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挂在腰间，摸了又摸，眼中充满了爱怜和珍惜。沈清玲看着母亲如此喜爱的神情，眼眶不禁有些湿润，鼻头一酸，差点落下眼泪。

仅仅是一枚小小的荷包，就能让母亲开心成这样，自己以前对母亲的忽视真的是太多了。

一直以来，她只想着如何才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自从那次落水之后，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为自己打算。

她从未想过，哥哥和父亲早早几年就去了战场，生死未卜，在这偌大的家里，母亲有的，只有自己。

瞧着沈清玲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戚氏有些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嘴里十分着急地劝慰着。

“嗳！你瞧瞧你，傻丫头，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呢。”她不知所措地给沈清玲擦掉眼泪，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却是心疼。“别哭了，青雀她们该笑话你了。”

女儿已经疏远了她好几年，这一点她心里一直都很清楚。自从那年寒冬，小女儿不慎跌入池子，落下病根之后，就一直对她心怀怨气，不然也不会一直以来都疏远她。

所以，方才听到女儿说要送她荷包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惊喜。如今，沈清玲这么一哭，戚氏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哭泣声慢慢地低了下去，沈清玲止住眼泪，死死地抱住戚氏，鼻音有些重：“母亲，菁菁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您别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想着您的感受。”

戚氏放在沈清玲发上的手微微一僵，突然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手掌再次落到沈清玲的发上，轻轻地抚摸着，仿佛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

她的声音是罕见的柔和：“傻孩子，母女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沈清玲抬起头，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微微弯起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雨后初晴的天空，明媚而动人。

这边，母女两人冰释前嫌，相视而笑，气氛温馨而感人。而另一边，朱氏母女之间，气氛却一度僵硬，仿佛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沈清宁面无表情地跪在蒲团上，眼睛紧闭，仿佛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并没有施舍给身后的朱氏一个眼神，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玲儿，你听娘的话，跟娘回去。”朱氏脸色五彩纷呈，一时内疚，一时又恨其不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