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恶火陨命

熊熊烈焰终于被扑灭，然而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却是法华寺西苑那满目疮痍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味，以及劫后余生的哀戚。圆因大师派遣弟子，神色肃穆地向受惊的宾客们表达深深的歉意。

原本兴致勃勃想要去明山游览的老太君，此时也早已没了心情。当戚氏吩咐下人来请沈清玲用饭时，沈清玲顺势邀请了安锦妤一同前往。起初，安锦妤还显得有些推辞，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沈清玲的执拗，两人达成一致，决定一同去戚氏的房间用饭。而青雀则前往安夫人的院落，告知了安锦妤的去向。

虽然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并没有直接波及到他们，却让整个沈府笼罩在一片低沉压抑的氛围之中。老太君在饭桌上只是象征性地拨弄了几下碗中的饭菜，朱氏与沈清舞两人更是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只是默默地吃着饭，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用完饭，众人各自准备回房休息。这时，朱氏却仿佛不经意地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与感叹：“真是可怜那卢家小姐，好好一个妙人儿，就这样被无情的恶火夺走了宝贵的生命。”

屋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朱氏不满地瞪了一眼一旁低眉顺眼的沈清舞，示意她附和几句。然而，沈清舞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朱氏的脸色一般，依旧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老太君再也无法忍受这令人压抑的氛围。“砰”的一声，她将手中的漱口杯重重地放在素雅的木桌上，原本舒缓的双眉也紧紧地皱了起来，眼神锐利地扫视了朱氏一眼。随后，她又将目光转向沈清玲的方向，最终还是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冷声道：“卢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我们沈家来嚼舌根了？吃完饭就早些回去休息，寺里的路可不近，别让你摸黑走许久。”

老太君的这番话，无疑是在暗讽朱氏上次为了回娘家，不惜迷晕仆妇，连夜赶回朱家的那桩蠢事。

果然，原本还对沈清舞横眉立目的朱氏，在听到老太君这番带着明显讥讽意味的话语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几分。她匆匆地拉着沈清舞，离开了房间。戚氏与沈清玲则行礼告退，悄悄地跟在她们身后退了出去。

三人正沿着长廊缓缓走着，突然，青雀匆匆赶来，先是对着戚氏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起身禀报道：“姑娘，安夫人派了婆子过来，说是要接安小姐回去。”

果然，在青雀不远处，站着一个随行的婆子。听到青雀禀报了自己的来处，她也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安锦妤似乎有些惊讶，没有压抑住自己的声音，脱口而出：“李妈妈！”看模样，确认是相熟之人。

戚氏用手中的丝帕掩住嘴角，轻声笑出了声：“你这丫头，我还以为你请阿妤过来是用过安夫人了，原来是自己擅自做主。”

她又转过身，一脸和气地对着前来寻找安锦妤的婆子开口说道：“真是难为你特意跑一趟，我这女儿不懂事，回去以后替我向安夫人致歉。”

婆子有些受宠若惊，但手中的礼数却没有丝毫的怠慢，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连连称是。

送走了安锦妤，沈清玲便陪着戚氏慢悠悠地走在东院的小道上。

戚氏出身名门望族，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举止优雅得体。每次用完膳之后，她总会习惯性地出去走动一圈，美其名曰“消食”。

对于自己这个已经逐渐长大的小女儿，戚氏向来是十分疼爱的。只是前一段时间，她生了一场大病，一直在静心调养，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和女儿单独相处。前几天，她又听青雀她们来报，说女儿和浅兰一起失踪了。

又亲眼目睹了沈清宁疯狂的言辞，一直以来都选择隐忍的戚氏，也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所以在老太君安排她做事的时候，她便顺势接下了这个任务。

两人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彼此都能心领神会。戚氏也清楚，婆母对这个庶弟妹，已经有了很大的不满。

她出生在名门望族，从小就见惯了家族内部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母亲在家族中步履维艰的经历，让她对婚姻失去了所有的美好幻想。

可阴差阳错，她嫁进了国公府，丈夫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后院也十分干净，没有任何通房丫鬟，这让她感到十分安心。但庶出子女的事情，却始终让她感到忧心。

这也让她在近十九年的时间里，养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子，一心只想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然而，沈清宁对她的毫不畏惧，以及朱氏有恃无恐的求情，终究还是让她惊醒过来。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对现有的生活从不满足，自私贪婪就是他们的本性。他们想要的，从来都是能够爬多高就爬多高，可不会介意，他们是不是踩着亲人的尸骨才爬上去的。

戚氏注视着自己亭亭玉立的小女儿，眼神有些恍惚。

她们有多久没有像这样，吃完饭以后只是单纯地一起散步了...

素练是个眼力极好的丫鬟，她瞧着戚氏分明是出了神，不由得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莞尔的轻笑：“六姑娘，您瞧，夫人这可算是发现您的美了，这都瞧呆了。”

被素练的大嗓门这么一惊扰，戚氏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想着想着竟然入了神。

沈清玲并没有去揭穿这主仆两人的一唱一和，只是捂住脸，有些羞赧地说道：“素练姐姐！你又打趣我...”

一时之间，小路上充满了几个丫鬟的欢声笑语。

可能是长时间没有和女儿交流了，戚氏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反反复复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说出口。不知不觉间，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戚氏走进了房门，眼看着沈清玲就要转过拐角，往北厢走去。戚氏突然开口了。

“菁菁，你有什么想做的，就放手去做吧，娘一直在你身后支持你。”

戚氏说完，还不等沈清玲从错愕中恢复过来，就叮嘱素简将房门落了锁。

沈清玲回过神来，看着冷冰冰的门板，突然笑出了声。

“姑娘！夫人她...她今晚真漂亮...”青雀讷讷地开口说道，眸子里满是亮晶晶的光芒。

忘了说，青雀这丫头，生平只有两个爱好：一，吃美食；二，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