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锁园

沈清玲悄无声息地吐出一口浊气，心头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倒不是惧怕传言，说她将老祖母气得如何，而是真真切切地担忧，老人家这副身子骨是否经受得住这番折腾。

“这件事祖母自有分寸，你们带着莹儿回去吧。”老祖母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沈清玲恭敬地应了一声，便领着沈婉莹匆匆离开了寿安堂。可她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总觉得应该请个大夫来给祖母好好诊治一番才行。

朱氏一路上脸色阴沉得可怕，姐妹俩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在寿安堂外爆发出来。然而，朱氏却出乎意料地克制，除了脸色难看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这让姐妹俩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更加忐忑不安起来。以朱氏的火爆脾气，怎么可能忍气吞声这么久？

国公府占地极广，气势恢宏，寿安堂的位置也极佳，坐落于府邸最北端，采光极好，的确是适合颐养天年的好地方。而二房的住所澜庭园，则位于最西边。从北到西，要穿过无数的回廊和庭院。令人惊诧的是，朱氏竟然一路挺直脊梁，一言不发，更没有掉一滴眼泪。

进了澜庭园，朱氏语气冰冷地下令落锁，姐妹俩顿时惊呆了。父亲和那个狐媚子还在后面，母亲竟然要落锁，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清宁向来萎靡不振的脸上，在看到朱氏如此强硬的态度后，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喜色。“三姐，母亲果然还是聪明的。”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

沈清舞却并没有妹妹和母亲那么乐观，她心想：“就算锁了门，又能阻止得了父亲那颗偏颇的心吗？”她深知，即便她现在问出口，也得不到任何答案，索性保持沉默，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那喜形于色的妹妹。

为了照顾有孕在身的映梦，沈国非特意放慢了脚步，陪着她缓缓地走回澜庭园。当他看到紧闭的园门时，额头的青筋顿时暴跳了几下，他死死地咬住牙关，才勉强压抑住即将爆发的情绪。

沈国非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朝着里面守门的婆子喊道：“开门！”

婆子一听是二爷的声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那双粗糙的手下意识地摸向墙壁上挂着的钥匙。

“今日你若是敢放二爷进来，就去恭房倒马桶吧！”朱氏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婆子身后传来。

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她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差点没把心肝吓破。她只能讷讷地站在原地，装作没听见二爷的吩咐。

沈国非在外面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却始终没有听到澜庭园里传来任何动静，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旁边的映梦，用她那楚楚可怜的眸子轻轻扫了他一眼，咬着嘴唇说道：“爷，是主母不想要我吗？”她眼中噙着泪水，泫然欲泣，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沈国非心中对朱氏的怨恨，在这一刻如同滔滔江水般汹涌澎湃。他猛地一脚踹在门上，厚重的门发出凄厉的哀鸣声，守门婆子那健硕的身躯也跟着不停地颤抖。

这两位主子吵架，最后倒霉的总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下人。婆子突然想起了几年前带着她看门的那位老妇，被活生生拖下去之前那凄惨的模样，不禁感到一阵兔死狐悲。

沈国非一脚踹下去，澜庭园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怒火中烧，再次抬起脚，准备再踹一脚的时候，“吱呀”一声，大门竟然开了。

他看到朱氏那张温婉含笑的脸，顿时愣在了原地。

“爷，您怎么如此心急？”朱氏眨了眨眼，露出几分罕见的娇憨，让沈国非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夫妻二人，也曾有过一段如神仙眷侣般的美好时光，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当时的朱氏，纵然只是一个商贾之女，却生得温婉可人，性格更是体贴入微。

自己作为一个庶子，即便没有嫡母的打压，也被内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忽视了个彻底，眼看着就要二十三岁了，仍然没有官宦人家的小姐愿意嫁给自己这个一无是处的庶子。只有年方十五的朱氏，正值青春年华，在自己偶然救了她之后，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眸里，总是会对自己流露出无限的爱恋。

想到两人过去的甜蜜时光，沈国非眼中的怒火不由得熄灭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大半天落什么锁？你是不是对梦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意见？”

朱氏依旧笑颜如花：“爷，妾身只是不想让爷看到我这副丑陋的模样罢了。”

说着，她那涂抹着香粉的脸上，泛起一丝粉嫩的颜色，看起来简直像个豆蔻少女一般。

沈国非的眸子逐渐深邃起来，这种娇羞，只有在他们新婚燕尔的那段日子里才频繁出现过。后来，朱氏变得越来越阴郁，成了一个与市井妇人没什么两样的粗鄙妇人。

原本有八分的姿色，也被磨成了三分。而今天，朱氏那种让人心动的美丽光彩却又重现了，这让沈国非心里一阵发痒。

他正要抓住朱氏的手腕，朱氏却轻轻巧巧地躲开了他的触碰，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令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爷既然想纳这位……”朱氏身旁的一个妈妈低声提醒道：“梦姑娘。”

朱氏这才恍然大悟，仿佛刚刚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一般。

映梦憋得脸色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忍着没有让它们落下来。

沈国非顿时恼怒起来，就算朱氏此刻像个二八少女，可毕竟比不上映梦身娇体软，又善解人意。他黑着脸瞪着朱氏，低声呵斥道：“还有没有一点主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