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妖风起

到底是管教不周啊！若一味苛责，反倒显得我这老太婆容不下庶子，晚节不保。

老太君简单问了几句家常，便吩咐下人搬来一张雕花柏木大椅，小心翼翼地扶着那略微显怀的妇人坐下。

她摆了摆手，唤来一旁侍立的红棉，低声叮嘱了几句，让她去请朱氏前来。

连遭噩耗的沈清舞、沈清宁姐妹俩，此刻终于迎来了一丝曙光，惨白的脸上也恢复了几分血色。

“哼，就让她得意吧！母亲大人定不会同意她进门，我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这镇国府里！”沈清宁压低声音咒骂着，胸中积压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与妹妹的天真烂漫不同，在沈清舞看来，即便朱氏来了寿安堂，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祖母都无法阻止的事情，母亲又能如何呢？她只默默祈祷，这几日的禁闭能稍稍磨平母亲的棱角，让她不要再在寿安堂里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红棉的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功夫，便打起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被禁闭多日的朱氏。

与朱明厮打后留下的青紫痕迹已经消退了大半，只有略微肿胀的脸颊还能让人依稀想起那日惨烈的景象。或许是被关禁闭的这几日冷静了下来，又或许是被朱明的所作所为彻底寒了心，向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朱氏，今日只穿了一身素色衣裙。原本红润的脸颊也变得苍白浮肿，整个人看起来老了许多。

朱氏走进屋，规规矩矩地向老太君行了个礼，一改往日那副嚣张跋扈的姿态，径直走到一旁，垂首静立，丝毫没有了前几日在寿安堂里撒泼打滚的疯狂模样，似乎这几日的禁闭真的让她幡然悔悟了。

沈清玲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啧啧称奇。平日里张扬跋扈的二婶，今日竟如此低眉顺眼，倒是难得，起码能屈能伸。

“朱氏，老婆子今日唤你前来，是想让你和二郎好好商量一下，毕竟，这是你们的家事。”老太君缓缓开口，语气平静。

听到这话，朱氏猛地抬起头，略显浮肿的脸上带着几分惊喜，迫不及待地在人群中寻找着自己丈夫的身影。

当她看到沈国非那儒雅温和的笑容时，那颗被娘家兄弟伤得七零八落的心，才稍稍恢复了几分。

由于太过急切地想要找到沈国非的身影，朱氏并没有仔细听完老太君的话。不过，女人天生敏锐的第六感却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站在沈国非身旁那位美貌女子时，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沈国非并没有急着去和朱氏商量映梦的事情，而是站起身，对着老太君恭敬地作了个揖，说道：“多谢母亲费心管教，她做的那些蠢事，儿子一定会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听到沈国非这番话，老太君也懒得再去理会他们二房的那些破事，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老婆子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既然二郎心里有数，那便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这便是要赶人了，戚氏率先站起身应是，谭氏也紧随其后。沈国非根本没给朱氏任何开口的机会，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沈清玲不由得感到有些惋惜，依照二婶的性子，二房肯定又要上演一场好戏，可惜祖母心思玲珑，不想让这场闹剧发生在寿安堂里。

她一边惋惜着自己看不到好戏，一边跟着戚氏，缓缓地迈出了屋子。

就在这时，老太君的声音再次响起：“菁姐儿和莹姐儿先留下来吧，正好陪陪我这老太婆。”

戚氏和谭氏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两妯娌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快步离开了二房众人，朝着各自的院子走去。

若是放在平时，沈清宁肯定会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在老太君面前撒娇卖乖，顺便讨要一些祖母赏赐的小玩意。可今日，父母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彻底失去了与沈清玲争风吃醋的心思。

在沈国非温柔地扶着映梦离开后，朱氏强压着满腔怒火，匆匆拉起沈清舞，紧紧地跟了上去。

老太君斜倚在床榻上，看着眼前这两个水灵灵的小孙女，方才那些糟心的事情似乎都被冲淡了几分。尤其是沈婉莹，此刻正用软糯的声音喊着“祖母”，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自己，简直要把老太君的心都融化了。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犹豫了半晌，才怯生生地问道：“祖母……莹儿可以吃……吃那个糕吗？”

祖母这里的糕点可好吃了，自从她随母亲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盘青翠欲滴的翡翠凉果。

她那眼巴巴的模样，让老太君一阵无奈，再想到六孙女派人给自己反映的事情，心里更是涌起一阵怜爱之情。

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慈祥：“白妈妈，带八小姐去侧厢吃糕吧。”

白妈妈手脚麻利，端起那盘糕点，带着沈婉莹转出内门，朝着侧厢走去。

“果真如此？”老太君神色严肃，眸子里涌动着不明的光芒。

沈清玲点了点头，确认自己调查到的都是实情。

“好啊！老二家的真是好手段！老婆子还以为她只会像个泼妇一样在外面打架，丢镇国府的脸面，没想到在这内宅里，倒也是一把好手！”或许是今日受到的冲击太大，老太君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沈清玲见状，急忙上前，手忙脚乱地帮老太太顺着后背。

这件事本是一件寻常的内宅阴私，放在平时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能顺手为四婶和莹儿清除一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可坏就坏在，朱氏最近正好差点把天捅破，几件事情叠加在一起，老太君本就年事已高，再硬朗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过了许久，老太君才气息稍缓，紧紧地闭上双眼，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话语里充满了疲惫：“这件事，祖母已经处理妥当了，菁丫头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