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妾室风波

步入厅堂，戚氏领衔的众人早已端坐其间，就连常年卧病在床的沈四爷夫人谭氏，也静默地依偎在一旁，显得格外柔弱。

老太君头上佩戴着一条翠绿抹额，其上以金丝精巧地绣着跃然欲出的火红鲤鱼，点缀着几颗圆润的东珠，熠熠生辉，仿佛是鱼儿灵动的眼眸。然而，这抹鲜活的色彩，也难以掩盖老太君面容上的病态，略显单薄。沈国非恭敬地向老太君问安，却并未入座，举止略显拘谨。

白妈妈奉上的茶水，静静地摆放在属于沈二爷的位置上。老太君目光流转，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沈二爷，声音中带着几分久病未愈的虚弱：“怎么，有话要说？站着作甚？”

沈国非儒雅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牵动着嘴角两撇飘逸的八字胡须，更显风度翩翩。“回禀母亲，孩儿此番归来，带回一名女子，尚未向母亲禀明，不敢贸然落座。”

这番话语，语调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坐在戚氏身旁的沈清玲，内心暗自赞叹二叔的气度，若不是场合不对，恨不得拍手叫绝。

老太君斜倚在厚重的靠枕上，接过白妈妈递来的茶盏，动作微微一顿。原本微启的嘴唇，也骤然失去了声息，准备好的话语，也被生生憋了回去。

看着白妈妈将那青底白花瓷盏稳稳托在手中，老太君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不紧不慢地说道：“二郎想要纳妾，为沈家开枝散叶，自然是好事一桩。只是，你父亲当年定下的规矩，断然不能坏。”

话音刚落，厅堂的门帘便被人掀开，珠帘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红袖身姿摇曳走在前方，身后，正是沈清舞、沈清宁两姐妹，莲步轻移，款款走入厅内。

两姐妹规规矩矩地向老太君问安，随后便在侧旁落座。老太君看着自己这两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孙女，心中轻轻叹息一声。

收回目光，老太君再次看向依旧沉着冷静的二儿子，语气缓和了几分，缓缓问道：“二郎可还记得，你父亲当年立下了什么规矩吗？”

沈国非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父亲曾言，嫡妻入门二十载，沈氏男儿方可按意愿纳娶妾室。”

老太君微微睁大眼睛，竭力掩饰着眸中的疲惫之色，低低地轻笑一声：“二郎记得就好。”

沈清舞死死攥紧的手指，因为老太君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悄然放松下来。

她心中明白，祖母虽然极为看重国公府的颜面，但对于正头娘子的体面，向来都会给予足够的尊重。只要母亲没有犯下“七出”中的任何一条大罪，祖母总会是一位公正严明的长辈。

话已至此，沈清玲侧过头，悄悄地观察着自己这位二叔的反应。而这一观察，却让沈清玲以及厅堂内一众女眷，瞬间瞪大了眼睛。沈国非并没有像众人预料的那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只见他撩起袍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太君原本半躺着的身子，猛地一惊，直起身来，语气带着一丝愠怒：“二郎这是作甚？莫不是想要逼迫我这老太婆不成？”老太君面色严肃，言语中带着少见的威严。

沈国非苦笑一声，面对老太君的怒气，没有丝毫的惧意。他将头颅低了又低，再次抬起头时，一双眸子里充满了羞愧之色。“母亲，孩儿也不想坏了规矩，只是，映梦腹中的孩子，恐怕等不及了。”说完这句话的沈二爷，已然是满面绯红。

厅堂内的两位妯娌，更是面面相觑，震惊不已。

似乎是怕老太君不知道映梦是何人，沈二爷特意补充说明道：“映梦，便是孩儿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老太君闻言，顿时瞠目结舌，原本虚弱的身体彻底挺直，干枯的手掌猛地拍在那张梨花木的桌几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胡闹！简直是胡闹！”

沈清玲早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在原地。上一世，这位继承了下一任国公府爵位的儒雅男人，房里除了正妻朱氏，可是一只苍蝇都没有的。

沈清舞早在沈国非下跪的那一刻，眼神就变得格外幽深起来，黑沉沉的眼珠被浓密的睫毛所遮盖，让人难以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情绪。

沈清宁则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瓣，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而沈国非，从始至终都安静地跪在地上，面色始终未变。

“非纳不可？”老太君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子，落在沈国非的身上，隐隐让在场的年轻姑娘们，都感到一丝胆寒。

“是。”沈国非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既然如此，那就将那位姑娘请过来吧，好歹也是要进我国公府的门。”老太君再度开口，原本挺直的身体，突然无力地瘫靠在身后的靠枕上，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在得到沈二爷的应允后，红袖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不一会儿，便有轻盈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

栩栩如生的兰草帘子，再次被掀开，一个身姿婷婷袅袅的女子，步履优雅，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沈清玲的目光，在门帘被掀开的那一刻，便已经落在了红袖身后的那个女子身上。

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素色的衣裙，头上只简单地插着一根银制的发簪，挽起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

就是这样简单朴素的装扮，穿在女子的身上，却硬是让她生出了一股弱柳扶风的柔美之姿，楚楚动人。

戚氏以及老太君等众人，在最初的惊艳过后，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女子，当真会安心做一个妾室吗？”众人的心里，都忍不住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那女子已经上前行了礼，行云流水的动作，竟然没有让人挑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便是二郎带回来的女子？”老太君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一个既美艳又懂礼数，而且看起来深不可测的妾室，终究是个未知数。

如果是自己的亲儿子，她还能强硬一回，做主将人驱逐出去。只是，这个儿子……

老太君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国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