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戏精

阳光透过窗棂，在精致的雕花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几个人一路欢声笑语，全然没留意周围的动静。冷不防的，正巧撞上了急匆匆赶往寿安堂的二太太朱氏。

或许是朱家最近的事情，对朱氏打击太大，往日里总是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精明干练的朱氏，今天竟在脸上涂了厚厚一层香粉，可即便如此，也遮掩不住她眼底的憔悴和疲惫。

朱氏的脚步很快，看样子是心急火燎地要去办什么要紧事，就连沈清玲的请安见礼，她都像是没看见一样，只顾一阵风似的往前冲。

在她身后，沈清舞姐妹俩也脚步匆匆地跟着，向来沉稳的沈清舞，略带歉意地朝沈清玲颔首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便急忙追着朱氏去了。

沈清玲有些诧异，微微偏过头，好奇地问：“二婶平时去老太太那边也这么早吗？”

按照府里的规矩，除了每个月月初，各房的主母要带着所有女眷和子孙，一起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外，其余时间，大家一般都不会轻易去打扰老太太的清静。

只有朱氏，似乎特别勤快，几乎每日都要往寿安堂跑。

不过，这么早的时辰，沈清玲着实有些纳闷，要知道，这个时候，老太太应该还没起身呢。

青雀抢着说道：“姑娘，这个我知道！还不是因为朱家那位惹了事！到处散布咱们府里的谣言，听说被逸宁候世子揍了一顿，结果那个泼皮又迁怒于咱们府里，扬言要和二太太断绝关系呢！”

听了这话，沈清玲忍不住轻笑一声：“这朱明，倒还真有几分勇气。”

翠竹和紫鹃也掩嘴轻笑，低声说道：“可不是嘛！也就只有二太太看不明白，死活不肯和那一家子破落户断了关系。”

在整个镇国公府的人看来，朱明简直就像个吸血鬼，无休止地从朱氏身上榨取钱财，简直令人不齿。如今，他倒是难得硬气了一回，竟然主动提出要和朱氏断绝关系，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对于二房的事情，沈清玲向来不怎么关心。只要他们不损害镇国公府的名声，就和她没什么关系。

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沈清玲披了一件宽松的袍子，罩在中衣外面，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浅兰手里拿着柔软的巾子，仔细地为沈清玲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沈清玲拿起一颗个头饱满的桃子，正准备咬上一口，一道小小的身影，却突然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六姐姐！”

来人二话不说，直接将沈清玲抱了个满怀。

沈清玲猝不及防，差点没站稳，她失笑着，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难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轻轻地将小小的身子从自己怀里扒拉出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小团子的额头，语气带着一丝宠溺：“婉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功课都做完了吗？”

来人正是四叔沈国鸣家里，那个体弱多病的小丫头，沈婉莹。

镇国公府和寻常人家不太一样，并没有子孙满堂的热闹景象。老国公只娶了如今的老太君一人，后来，又有先皇为了拉拢镇国公，硬塞了一个美妾过来。

老太君为老国公生了三子一女，分别是长子沈国安，三子沈国诚，幼子沈国鸣，以及唯一的女儿沈琼。

那个美妾，则生了沈国非，后来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可惜的是，幼子不幸早夭，美妾也因此郁郁寡欢，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只留下一个女儿，沈碧容，因为生得花容月貌，被西闾国的皇子看中，封为昭和公主，远嫁西闾和亲去了。

沈婉莹，正是四叔沈国鸣的小女儿。

府里上上下下的兄弟姐妹，都对这个小丫头格外的心疼。且不说四叔至今生死未卜，单单是她从小体弱多病这一件事，就足以让众人对她怜爱有加。

小丫头梳着两个松松垮垮的牛角包，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听到沈清玲的询问时，瞬间就没了精神。

她红艳艳的小嘴巴嘟了起来，低声嘟囔道：“夫子不在，婉莹才有机会过来看六姐姐的。”

这倒是稀奇事，沈清玲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要知道，家里请来的夫子，可是北陵朝学识渊博的大儒——周圣儒。

说起来，也算是镇国公的运气。当年他奉命出外巡防，一时心热，救了差点被山贼洗劫一空的周圣儒。

这位连皇家都请不到的老先生，自此便在镇国公府住了下来，专门负责教导国公府里那些公子哥们的学问。

至于姑娘家，则是附带着教一些寻常的学识和为人处世的礼仪，免得以后出门在外，丢了镇国公府的脸面。

即便是在家躲清闲，装病了四年多的沈清玲，也是从这位周先生的“荼毒”之下走出来的。

而正因为周先生的大名，这些年来，想要来镇国公府旁听课程的贵女和公子哥们，简直是络绎不绝。

不过，这位老先生却有个怪癖，只收那些和他投缘的人，所以才没有导致镇国公府的私塾学员泛滥成灾。

听了小妹妹的话，沈清玲忍不住失笑：“哦？夫子今天又欺负我们家婉莹了？”

小姑娘连忙剧烈地点头，嘴里还囫囵地嚼着美味的糕点，边抽空抱怨道：“夫子又出门找热闹去了！可倒是不忘了给我留一大堆的作业！”

沈婉莹这么一说，候在不远处的贴身丫鬟，也跟着附和起来。

“可不是呢！周先生昨儿听说了姚家派管事退亲，又被建安伯夫人当众驱赶出来的事，今儿一早就乐颠颠地跑去看热闹去了！也不忘给姑娘留许多作业。”

浅兰与翠竹等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这名喋喋不休，为主子抱不平的丫鬟，心里默默地为她点了一根蜡烛。

果然，沈清玲的目光，立刻转向那名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回六小姐的话，婢子名叫燕子。”

沈清玲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她面色冰冷地盯着那名喜形于色的婢女，声音也变得冷若冰霜。

“主子的事情，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周先生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说教的？你是这么学规矩的？”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压得小丫鬟冷汗直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嘴里还含着糕点的沈婉莹，也不自觉地停下了咀嚼。

她那张尚且带着稚气的圆润脸蛋上，满是憋闷的红色。她努力地将口中的糕点咽下去，然后忐忑不安地偷瞄了沈清玲一眼。

她在心里暗暗地想着：六姐姐好大的火气啊！万一她一生气，不给我糕点了怎么办？不让我来清芜院玩了怎么办？

这么想着，小姑娘的神情也变得恹恹的，整个人都失落了下来。

冷冷地教训完燕子之后，沈清玲一回头，就瞧见自家小妹妹垂头丧气的可怜模样，禁不住又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