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锋芒现

纵然内心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沈清玲还是感到一阵压力袭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回应着与戚氏热情交谈的建安伯夫人。
“瞧瞧这气度，”伯夫人洪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夸张，“不愧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这份端庄优雅，真是我家那些毛丫头拍马也赶不上的。”
老太君与戚氏听着这番赞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心中乐开了花。
然而，沈清玲却敏锐地察觉到，周围那些目光如箭一般射来，带着嫉妒与敌意，让她僵硬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这位伯夫人真是个“妙人”，明知建安伯家的嫡出小姐美名远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偏偏要拿自己这个“病秧子”来捧高，简直是赤裸裸的捧杀。
沈清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才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为何所有人的目光都只停留在沈清玲身上？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几乎要将它撕碎，心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宴会在建安伯府一座风景如画的阁楼里举行。在被戚氏领着，如同木偶一般，向众人问候了一圈后，沈清玲终于寻得机会脱身。
她与一位看起来兴致缺缺的姑娘并肩走过蜿蜒的廊桥，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精美绝伦的阁楼。
虽说建安伯府早已没落，但这府邸的奢华程度，竟与国公府的老宅不相上下，着实令人惊讶。
两人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沈清玲敏锐地察觉到，身旁的建安伯府二小姐，原本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一扇半掩的布帘后，传来一阵轻快的笑骂声：“你这坏妮子，竟敢背后编排我！”
正要迈步入内的卢二小姐，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带着几分歉意地对沈清玲说道：“沈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一时高兴，竟忘了请你入内了。”
沈清玲微微一笑，语气温婉：“姐姐是见到熟人，一时心切，无妨的。”
她善解人意的态度，反而让卢二小姐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对眼前这位举止得体的姑娘，稍稍改观。
当沈清玲掀开帘子，与室内那些或厌恶、或好奇的目光对上时，即使是她这般见过世面的人，也不由得心头一跳。
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梨花木大案，四周坐着几位神采奕奕的姑娘。案上堆满了各种名人字帖，还有几位姑娘正手执毛笔，似乎在品评鉴赏。
靠近东边，一个硕大的汝窑花囊里，插满了娇嫩欲滴的桃花枝，几位姑娘正围坐其间，谈笑风生。
沈清玲的脚步顿住了，屋里没有一个相熟之人，让她感到有些尴尬。这时，西边角落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玲儿，这位就是你那千娇万宠，一直养在深闺的美人妹妹？”
说话的女子身穿一件绣着兰草枝叶的天青色褙子，随意地搭在身上，纯白色的石榴裙上点缀着银色的绣线，宛如流动的星河，被轻薄的褙子半遮半掩。
她梳着一个清爽的柳叶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与这仙气飘飘的装扮略有些不符。
沈清玲隐约记得，这位充当“出头鸟”的姑娘，正是沈清宁的表姐，朱氏娘家排行第四的朱芳雨。
阁中的姑娘们，对朱芳雨的突然发难感到有些惊讶，一些年纪较小的姑娘，甚至没来得及掩饰住脸上的惊愕之色。
但她们都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一个“久病缠身”的病秧子出头，只是饶有兴致地盯着沈清玲，想看看这位深藏不露的姑娘会如何应对。
身旁的沈清宁微微一惊，反应却很快，带着几分不悦说道：“这是我家六妹妹，如今病好了，出来见见世面。”
她似乎对沈清玲没有待在自己身边感到诧异，更对一向脾气火爆的朱芳雨，竟然当众给自己台阶下感到奇怪。
沈清玲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微微欠身，行了个礼：“五姐姐好。”
沈清宁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算是做了表面功夫，便拉着已经怒火中烧的朱芳雨，掀开帘子离开了房间，似乎要说些私房话。
卢二小姐更加尴尬地绞着手中的帕子，虽然她也不想搭理这位不受欢迎的客人，但毕竟是母亲托付给自己的。
她只能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手忙脚乱地邀请沈清玲落座。
沈清玲看明白了这一屋子姑娘对自己的不待见，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叨扰各位姐姐了，清玲本想去桃园赏赏桃花，奈何母亲执意要我随姐姐过来，认识认识诸位姐姐妹妹。如今既各位姐姐妹妹雅兴正好，不知清玲可否讨个巧，先行告退？”
她声音轻柔，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真诚无比地盯着卢二小姐，清澈明亮，让人难以拒绝。
这双纯粹的眼神，让正值妙龄的卢二小姐感到脸上微微发烫。
她竟然听信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先入为主地给这位姑娘贴上了标签，实在有些惭愧。
“清妹妹……大可……大可随意。”卢二小姐努力掩饰住脸上的羞愧，语气也变得爽朗起来。
得到主人家的应允，沈清玲愉快地转身，直到厚重的布帘彻底落下，隔绝了室内的视线，她才脚步轻快地走向不远处等候着的浅兰等人。
呼吸着室外清新的空气，沈清玲感到心情也轻松了几分。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主仆几人悠闲地朝着桃园的方向走去。
要说建安伯府最负盛名的地方，莫过于那片桃园了。据说这片桃园是当年元帝为了迎娶建安伯府的嫡出皇后，亲自栽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