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溺水疑云

脸色阴沉地扫视着四周那些个个低眉顺目的府中女眷，老太君略带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震得人心头发颤。

朱氏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暗骂倒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来，将昨日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其中自然少不了明里暗里的推脱之词。

老太太面无表情地听着，脸色越发难看。

“砰！”

一串佛珠被狠狠地摔在小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太太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桌面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好！好！好！”

接连三个“好”字，饱含着无尽的怒意。一旁静立的白妈妈眼疾手快，立刻将热茶递到老太君手中，另一只手则轻轻地为她顺着后背。

啜饮了一口热茶，老太君的气息这才平稳了几分。而原本就惴惴不安的朱氏母女几人，也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白妈妈悄然退回自己的位置，老太太微微叹息一声，将手中绘着百子千孙图的茶杯缓缓放下。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沈家自高祖开国以来，便是这北陵皇室的左膀右臂，历经多年传承，方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略作停顿，老太太将屋中每个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这才继续说道：“时至今日，忠勇侯府已经化为尘土，那些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朱氏闻言，连忙附和称是，一众晚辈也懵懵懂懂地点头应允。

老太君被朱氏这番看似聪明实则愚蠢的反应噎了一下，心中更加怀念守在孙女身边的大儿媳。

“建安伯府，先皇后便出自此府。当年，他们家的姑娘们个个风头无两，可为何短短十年便迅速衰败？朱氏，你说说看。”

朱氏讪讪地回答道：“是……内耗……兄弟阋墙。”

“家宅不宁，乃是衰败的根本！如今菁姐儿好端端的一个孩子，随你们这些长辈一同入宫，竟能让她跌进湖里！这可是三九严寒！”

老太太的话语中充满了怒火，一双原本浑浊的眸子此刻却锐利无比：“一家人本就该和睦相助，而不是在这里推卸责任……”

正说着，一名小丫鬟匆匆掀开帘子，快步走到白妈妈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白妈妈听后，脸上露出喜色，她点了点头，凑到老太君耳边轻声说道：“恭喜老太太，大夫人方才传话过来，说清玲小姐醒过来了！”

老太太闻言，激动地站起身来，老迈的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当真？”

白妈妈笑容更甚，肯定地回答道：“千真万确！”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啊！”老太太高兴地大声说道。她愣了几秒，便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白妈妈连忙接过厚重的皮制披风，小心地搀扶住老太君。朱氏等人只能默默地缀在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沈清玲的住处赶去。

簌簌的雪花飘落在屋檐上，昏黄的灯光从镂空的雕花窗棂中洒落，映衬出细碎的烛火光影。

白色的帐幔，一侧静静地垂落，另一侧则被细细的丝线缠绕着，依偎着雕花的木质床架。靠近床榻的炭火盆烧得通红，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沈清玲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顶的流苏。熟悉的布置让她明白，自己还活着。

昏昏欲睡的戚氏，突然一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

她瞧见女儿黑呦呦的眼珠子正茫然地望着床顶，顿时鼻尖一酸，一把将女儿抱进怀里，眼泪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

“我的菁姐儿，你可算醒过来了……”

感受着妇人颤抖的身体，沈清玲僵直了身子，默默地任由戚氏抱着自己落泪。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戚氏，只能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轻轻地擦拭着戚氏脸上的泪水：“娘，别哭，菁菁没事。”

有些沙哑的声音让戚氏回过神来，她转过头，连忙盖好沈清玲的被子，温声吩咐道：“浅兰！浅兰，快去请府医！菁菁醒了！”

守在外面屋子的浅兰闻言，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就要向外跑去。

“翠竹，你去请府医。”戚氏急促地嘱咐着在下人房间等候换值的翠竹，浅兰这才回转身。

戚氏的心情已经渐渐平复下来，她听到浅兰的脚步声，便连忙吩咐道：“浅兰，你去寿安堂，告诉老太太一声，菁菁醒了。”

浅兰闻言，脚步飞快地向外跑去。

送走了老太君和戚氏等人，沈清玲又再度迎来了匆匆赶回府中的镇国公和自家兄长的慰问。

待父兄匆匆离去后，沈清玲有些虚弱地躺在床上，彻底松了一口气。

“浅兰，我睡了几天？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趁着浅兰进来打帘子的空当，沈清玲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浅兰便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每一桩、每一件都听得沈清玲心头直跳。

等到浅兰退出去后，沈清玲才啧啧称奇。

她本以为那只傻狗应该死得不能再透了，结果只是被皇帝愤怒地禁足了。

玉郡王也在意料之中地受到了惩罚，被罚俸三个月，并被斥责无德，还要跟随小皇子们一同入学深造。

至于诸钊本人更不必说，一个质子被皇帝当众愤怒辱骂，甚至还写了返国书回去，让西闾国给个交代。

而那位没有看住傻狗的人，竟然是逸宁侯府的小世子。

听浅兰说，皇帝倒是没有说什么，倒是小世子被自家亲爹抽得皮开肉绽，让皇帝都变了脸色，呵斥了自己这位太过死板的姐夫。

似乎只有自己和皇帝受了天大委屈的公主唐棠，幸免于难。更不用提皇帝出于自己被波及的心虚，赏下了无数的珍宝翠玉。

这么一想，沈姑娘顿时心情舒畅，觉得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

尚且有些发冷的身体在厚重的棉被里抖了抖，沈清玲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