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祸从口

“什么人？”两声厉喝划破山石间的宁静。沈清玲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用尽全身力气，拔腿就跑。
紧随其后的是宫婢几近崩溃的尖叫，她原本精心维持的仪态，此刻荡然无存，只能狼狈地追赶着前方那道娇小的身影。
当暗卫如同拎小鸡一般将她提到众人面前时，那两位原本剑拔弩张的男女，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她。沈清玲的笑容僵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略显滑稽的表情。
“民女沈清玲，见过殿下……”内心早已哀嚎一片的沈清玲，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姿态显得笨拙而僵硬。
“姓沈？哪家的？”玉郡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女孩，手中折扇轻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回禀贵人，家父沈国安……”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
原本挂着虚假笑容的玉郡王，嘴角抽搐了一下，差点没绷住。“我去……怎么是那老狐狸的女儿。”
感受到六公主唐棠那怒气冲冲的脚步声，玉郡王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要是让那个精明的奸商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是被自己手下的暗卫给卷进这场是非之中的，恐怕他非得被扒下一层皮不可。
想到这里，玉郡王顿时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板，一把拦住了唐棠。“六公主，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是不要牵连无辜之人为好。”
玉郡王此话一出，原本只是打算例行询问一番的唐棠，心中立刻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纨绔子弟仗势欺人，尤其是欺负她所支持的三皇子。
正愁找不到机会教训他们，这不，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鬼鬼祟祟地躲在山石后面，谁知道她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堂堂镇国公府的千金，竟如此没有分寸……”
唐棠柳眉倒竖，一双杏眼瞪得滚圆，毫不示弱地怒视着沈清玲。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质问，沈清玲心中苦不堪言，这都叫什么事啊……神仙打架，她这个小虾米被殃及池鱼了……
她瑟缩着脖子，声音细若蚊蝇。“回殿下，民女只是……腹中不适……错过了宴席，正要赶往御花园……”
沈清玲吞吞吐吐地解释着，反而让唐棠有些错愕，一时之间，她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咄咄逼人。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玉郡王那张得意忘形的脸时，心中的怒火顿时更加旺盛了。
“你说你是去御花园了？谁能证明？”唐棠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气势逼人，步步紧逼，将原本就显得怯生生的沈清玲逼得连连后退。
沈清玲无奈，只能悄悄后退，眼看就要掉入荷花池中……
“汪……”
一声凶猛的犬吠如同平地惊雷般炸响，将唐棠那快要被嫉妒冲昏的头脑拉回了一丝理智。
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天而降，瞬间遮天蔽日。唐棠彻底呆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
“二旺！”一声带着焦急的呵斥声同时响起。
“汪……呜……”那只体型巨大的狗发出充满威胁的低鸣，硕大的头颅在唐棠的脖颈边缘试探着。
唐棠这才看清楚，如果不是刚才那一声呵斥及时赶到，恐怕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哇！”唐棠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回过神来的六公主近卫们，脸色惨白，手忙脚乱地将六公主从恶犬的爪牙下救了出来，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距离唐棠不远，几乎快要掉进池子里的沈清玲，迅速地拿起手中的丝帕，低声啜泣起来，巧妙地遮住了她脸上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玉郡王一脸头疼地望着那只惹是生非的大狗，又看了看从远处匆匆赶来的那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只觉得眼前一黑。
怎么会是那个混世魔王……
匆匆赶来的少年根本无暇顾及玉郡王的疑惑，听到少女那低低的啜泣声，他的心仿佛被无数只箭矢穿透一般，疼痛难忍。
虽然他很想立刻冲过去抱住自己的小姑娘，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紧绷着脸，大步走向那只蠢狗和依旧被蠢狗虎视眈眈的唐棠。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帝王的怒火，以及如何保住这条蠢狗的性命。
他狠狠心，一脚将蠢狗踹开……景桓抿紧嘴唇，语气温柔地安慰着受到惊吓的唐棠。
玉郡王和一众纨绔子弟，早已彻底呆若木鸡，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天啊……公主竟然被狗给扑了……
一时间，荷花池边乱作一团。身为这场争执的始作俑者，褚钊却淡然地站在原地，一袭白衫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他的心里难得地涌起一股恼怒之情。原本只是想借此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个脸，结果现在他又成了风暴的中心。
正想着自己该如何脱身的沈清玲，在瞥见戚氏匆匆赶来的身影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她虚弱地扶了扶额头，咬了咬牙，径直向池塘栽去。
“扑通……”落水的声音格外清脆。
远远望见自家姑娘落水的戚氏，眼前一黑……
“快去救人！”暴怒的帝王的呵斥声响彻整个池边。
一直陪伴在沈清玲身边的侍女反应迅速，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池塘……
完了，事情闹大了！那些原本想浑水摸鱼的纨绔子弟们，此刻全都哭丧着脸……

鹅毛般的大雪在短暂地停歇了半日之后，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这座古老的都城。
凛冽的寒风发出呜呜的哀鸣，街道上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
一种压抑的气氛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蔓延开来，久久无法消散。
镇国公府的庆功宴当天，小女儿沈清玲差点溺水身亡的消息，如同野火一般，迅速地传遍了京城每一个角落。
挂着新桃符的国公府大门紧闭，府内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国非家的，你来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太君端坐在正堂之上，脊背挺得笔直，手中的佛珠一颗一颗地从她那双枯瘦的指间滑过，来回不停地拨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