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战殇

“传令下去，全军即刻出发！”李晋的声音如同寒冬的利刃，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即便未经朝廷正式调令，擅自调动兵马乃是重罪，他亦决意亲率沧州精锐，护送那关乎百姓生计的两万旦粮秣。

韩芙芙心系父亲安危，见李晋如此果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她暗自发誓，此生定要寻得机会，报答李晋的恩情。

一行人马不停蹄，紧随李晋率领的沧州军，一路向南飞驰。夜晚，他们枕戈待旦，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不敢有丝毫懈怠。餐食亦是简单至极，啃食着冷硬的干粮，就着清水，草草果腹。

目标明确，唯有宾县。

终于，在次日黄昏时分，他们成功追上了安吉所率领的军队。

大战一触即发。韩芙芙还未来得及体会战场肃杀之气，便被李晋以保护为名，安排到了队伍后方，远远地避开战火纷飞之地。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韩芙芙为前方战况忧心忡忡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阿㳐。

阿㳐如鬼魅般现身，抬手便是一记凌厉的飞腿，将一支破空而来的冷箭踢飞。韩芙芙惊魂未定，她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有人胆敢放冷箭，欲置她于死地。

紧接着，阿㳐便带着韩芙芙躲进了一个隐蔽的山洞。韩芙芙见状，连忙示意负责保护她的士兵不必管她，速去前方支援李晋。

“阿㳐，昨日是你救了我吗？”韩芙芙疑惑地问道，她的直觉告诉她是阿㳐救了她，但又觉得难以置信。“为何你救了我之后，便匆匆离去？”

“我有要事在身。”阿㳐依旧是一身标志性的黑衣黑纱，声音也依旧低沉沙哑。“你和李晋的关系很好？”

“我与李晋乃是生死之交。”韩芙芙无力改变战场上的局势，突然想起李晋曾说过想见阿㳐一面，便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是他的军队？之后若是有空，我们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不必了。”阿㳐语气平静地拒绝道，“待你平安脱险，我便会离开。”说着，她用一种复杂难明的眼神，深深地看了韩芙芙许久，仿佛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

韩芙芙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明白阿㳐为何要用如此摄人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阿㳐，你是要回老家了吗？”阿㳐要回老家了，那以后再见面，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自从醒来后，她结交的朋友寥寥无几，其中，最让她感到投缘的，便是李晋和阿㳐。可惜的是，他们都有各自的事业要忙，没有一人能留在她身边，与她时常相聚。

“阿㳐，不如你把住址留给我吧，以后我可以给你寄信、寄些东西。”像她和李晋一样，通过书信往来，也能保持联系。

“不必了，我居住的地方地处深山，信件无法送达。”阿㳐再次拒绝。

“噤声！”阿㳐突然抬手捂住韩芙芙的嘴，阻止她继续说话。

韩芙芙屏住呼吸，隐约听到洞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快速靠近。

“就在这边！”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

韩芙芙心中一凛——那是北戎人的口音！她在吉安部时曾听过！

她们明明身处沧州军的后方，前方还在激战，怎么会突然有人出现在军队的后方？

而且听声音，人数似乎还不少！

韩芙芙和点秋紧紧跟随着阿㳐，小心翼翼地躲藏在山洞深处，听到一支小部队从洞外飞奔而过，脚步声消失的方向，与战场截然相反。

她们没有被发现。

韩芙芙轻轻拍了拍胸口，暗自猜测，或许是北戎军队不敌，有一部分人选择了溃逃。

她没有选择追击，也不敢贸然行动。

或许，她的心中还秉持着“穷寇莫追”的理念。

或许，她对战争的残酷，还缺乏足够的认识。

这一点，在韩芙芙跟随阿㳐走出山洞，来到战场边缘，亲眼目睹了战场上的惨状时，才真正领悟到。

那是一幅何等触目惊心的画面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哀嚎声此起彼伏，令人肝胆俱裂。

一瞬间，韩芙芙感觉自己的语言变得如此匮乏，竟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

她从未想过，战场竟会如此惨烈。

等韩芙芙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已经不知何时坐在了父亲身边，身旁只剩下了点秋，孤零零的陪伴着她。

阿㳐不知在何时，已经悄然消失了踪影。

李晋和他的沧州军，也不知去向。

韩侍郎正眉头紧锁地坐在床边，面色忧虑，不知是否在为他那痴傻的小女儿而烦恼。

韩芙芙定了定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屋子，看来，她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

她想不到，自己竟是如此不堪一击，仅仅是看到了战斗结束后的场景，就失神了这么久。

“爹爹。”韩芙芙对着坐在床边的韩侍郎，轻声唤道。

“芙芙，你醒了？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韩侍郎听到小女儿的声音，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他还以为女儿又犯病了。

“没有，睡了一觉就好了。”韩芙芙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韩侍郎走到韩芙芙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醒来就好。

“他们呢？”韩芙芙问道，她很想知道，爹爹是否知道阿㳐和李晋去了哪里。

“前来劫粮的北戎军已经溃败逃窜，李将军带着军队，已经返回沧州驻防了。”韩侍郎回答道，“你是怎么会碰到李将军的队伍的？”

韩芙芙没敢说出她是想出来寻找爹爹的，毕竟，她不仅没能帮上什么忙，反而还可能会让爹爹白白为她担心。

韩侍郎见小女儿没有说话，便也没有再多问。之前，他听李将军说陆远已经遇害，还为此惋惜了许久。

现在想想，他原本是想让女儿和陆远培养感情，现在感情培养得还不错，却发生了这样的悲剧。

唉……

如今战事已起，他一个奉命前来兖州赈灾的京城官员，也不能擅自返回京城，只能暂时留在这相对安全的县城，静候朝廷的调令。

即便以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这战事传到宫中，也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再传到皇上的耳中，再派人送信过来，想必也得耗费小半个月的时间。

他这里倒是不缺粮食，只是人心惶惶，他害怕那些本就饥肠辘辘的流民会趁机作乱。若真发生此事，他和芙芙，还有这些负责护卫粮食的军人们，恐怕都会性命难保。

“芙芙，我这就安排人，明天就送你回京。”韩侍郎突然说道，他自己不能离开，但没有人规定，他的女儿也必须留在这战火纷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