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尸潮惊魂

玉桃泪眼婆娑，语带哽咽，“王妃，你没事吧？”
温嫣轻摇螓首，“大家都安好否？”
陆振与陆澄步履蹒跚地起身，面色凝重，“我等尚可，只是王爷他……”
温嫣环顾四周，前方影影绰绰，又有活尸正朝此处逼近。
“此地不宜久留，速离。”
几人不敢耽搁，匆忙收拾行囊，沿着官道一路疾驰。
马车之内，陆振已为慎北更换干净衣物，温嫣轻抚其脉搏，即便有她的迷药压制，他体内那股躁动之气依旧蠢蠢欲动。
陆振面露愧色，“早先在城中之时，王爷体内蛊毒便已发作，他恐王妃忧心，故不让属下告知。”
温嫣闻言不语，当时情势危急，能够侥幸逃脱已是万幸，慎北此举，亦是不想让她徒增烦恼。
她取出慎北的常备药物与药炉，交给陆振，又额外递上两瓶药。
“此乃疗内伤之药。”她语气诚挚，“我替阿北向你们赔罪。”
陆振闻言，瞬间面红耳赤，连忙摆手推辞。
“王妃万万不可如此！”
他们自小便追随慎北左右，慎北对他们的恩情早已超越主仆之谊，即便要他们舍命相报，陆振亦绝无二话。

马车一路向南飞奔，沿途依旧可见游荡的活尸，众人无暇恋战，只能加快速度，力求在天黑之前寻得一处落脚之所。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行进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遥遥望见一间孤零零的客栈。
客栈外围筑着一圈高耸的围墙，原是用来防御盗匪，却不曾想在这末世之中，竟也派上了用场。
陆振身手利落，斩杀了在客栈外徘徊的几只活尸，这才上前叩门。
片刻后，客栈内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那扇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一张尖嘴猴腮、黝黑干瘦的脸庞。
“尔等是何人？”
陆振连忙拱手道：“我等乃是过路商旅，欲在此处歇息一晚，不知贵店可还有空房？”
那男子目光如炬，上下打量着他们一行人，最后视线落在那辆装饰精美的马车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空房自是有的，不过这价格嘛……可不便宜，不知各位是否付得起？”
陆振亦能理解，如今这乱世之中，能觅得一处安身之所已是难得，只是这钱财……
忽然，一双纤细白嫩的小手从后方伸出，掌心托着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
裴念安眼神冰冷，漠然注视着那黑瘦男子，“可够？”
一行人顺利进入客栈，这才发现院内已停放着两三辆装饰各异的马车。
那黑瘦男子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客栈里的客人。有的是进京探亲的，有的是过路的行商，本想着住一晚就走，谁知外面那些吃人的怪物突然冒了出来……”
话音未落，黑瘦男子便瞧见温嫣与宋相思她们仪态万千地从马车内走了下来，那一瞬间，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喉咙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番。
陆振不动声色地往他身前一站，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刀。
“带我们进去。”
黑瘦男子这才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哈腰地将他们迎进客栈，眼角的余光还不忘偷偷瞥向温嫣，眼神中透着一丝猥琐与贪婪。
众人跟随他踏入客栈大堂，昏暗的烛光仅仅能勉强照亮这一方天地，里面三三两两地坐着不少人，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温嫣环视一周，屋内明显分成了几拨不同的势力。
一对衣衫褴褛、神情疲惫的夫妻，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几名围坐在桌旁、借酒消愁的行商，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一名穿着华丽、略显富态的年轻女子和她身边的几名仆从，神情倨傲，仿佛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还有一对穿着朴素的兄妹，正埋头苦吃着桌上的饭菜，仿佛对外面的世界漠不关心。
他们这一行人突然出现，也只是引得他们抬头随意看了一眼，很快又都各自转回头去，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迎面走来一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大高个，他神色警惕地盯着陆振一行人，目光尤其在陆振腰间佩戴的长剑上停留了片刻。
“黑子，这些人是谁？”
被称作黑子的黑瘦男子连忙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大……掌柜的，他们是过路的客人，想在咱们这儿住一晚。”
“住一晚？”大高个故意拖长了声音，意有所指地问道，“你跟他们说清楚价钱了吗？”
黑子心领神会，更加压低了声音，还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小声说道：“说了，那么大一锭金子呢！”
大高个闻言，这才满意地咧嘴笑了笑，脸上的横肉随着他的笑容抖动着，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行，那就带这几位客人上去吧，好好伺候着。”
客栈的角落里，一名身穿蓝色锦袍的俊美公子缓缓将目光从温嫣他们身上收回，转而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小不点。
“慢点吃，别噎着。”
云遥霏清隽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将云岁岁嘴角沾着的饭粒擦去。
云岁岁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的，皮肤白皙娇嫩，脸颊肉嘟嘟的，充满了稚气，脸上的表情更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她奶声奶气地问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云遥霏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快了，哥哥已经派人送信回晋州了，要是你贺修哥哥收到信，就会派人来接我们的。”
“我们不能自己走回去吗？”
云遥霏闻言，只能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转过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昏沉暗淡的月色，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与无奈。
他是晋州最大的商户云氏的家主，此番不远千里来到洛京，是为了谈一笔重要的生意，原本不打算带云岁岁前来，但实在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心软答应了。谁知在他们返程的途中，洛京城竟然突发如此骇人的变故。
他带来的手下为了保护他们，几乎全部战死，如今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带着云岁岁一路逃难，迫于无奈，才只能暂时在此处落脚。
即便云遥霏已经派人送信给他的挚友，如今担任晋州司马的贺修，但是此地距离晋州实在太过遥远，而且路途艰险，危机四伏，云遥霏也不知道，凭他一己之力，究竟还能保护云岁岁多久。
“啪！”
“臭丫头！老子让你先吃了吗？”
突然，邻桌传来一阵刺耳的喧闹声，那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了他面前的少女身上，少女被打得眼泪直流，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好不可怜。
而坐在旁边的妇人却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是神情麻木地照顾着她的小儿子，仿佛被打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周围的人也纷纷投来了看热闹的目光，云遥霏亦是其中之一。
世道原本就艰难困苦，更何况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外面到处都是嗜血噬人的怪物，他们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还是个未知数。对于那些极度自私自利的人来说，一个馒头，一杯干净的水，可能都比自己的亲生骨肉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