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卦象

东华寺后山，峰峦叠翠，古木参天，宛如一片未经尘染的碧玉。循着若隐若现的音符，一缕清越的琴声与低吟浅唱，自竹林深处的一座别致竹屋飘然而至。这情景，恰似一幅水墨画卷徐徐展开，让人联想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诗意。

一行人尚未靠近，更未叩门，屋内已传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嗓音：“诸位请回吧，老朽已封卦九载，不再涉尘世。”

琴声依旧，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云诗并未退缩，对着竹门朗声道：“我等并非为求卦而来，只为一桩尘封旧事，恳请无念大师能屈尊一叙。”

“既是旧事，何必重提？过往如烟，随风散去方是正道。”屋内依旧是不容置疑的拒绝。

云诗本欲再言，然而一阵急促的琴音骤然响起，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宣告着主人毫不动摇的逐客之意。

“师姐，要不……咱们直接闯进去得了！你看这竹墙也不高，翻过去轻而易举。”小夏跃跃欲试地抚摸着竹墙。

晓元连忙拉住她，虽说翻墙这种事她以前也没少干，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能不惹麻烦最好还是别惹：“算了算了，人家好歹也是隐世高人，咱们贸然打扰已是不敬，再硬闯，岂不是更显无礼？”

小夏心中仍有不甘：“不就是一个算命的吗，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这无念大师，内力深不可测，不可小觑。单从这琴音便可见一斑。否则，也不会有隐居九年，世人重金难求一卦的传闻。想必这九年来，试图硬闯之人不在少数，只是最终都铩羽而归罢了。”云诗耐心地解释道。

闻言，小夏也只得无奈作罢。

“咦？你们也是来找我阿爹的吗？”

一个熟悉的身影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出现在他们身后，正是今日在寺庙里解救的九指少女。

她手提竹篮，里面盛满了刚从山里采摘的蘑菇和野花，正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站在竹屋前的一行人。

这……无念大师竟然有女儿？

“我叫琴心，是无念大师一手将我养大，所以我都叫他阿爹！”琴心仿佛一眼看穿了他们的疑惑，露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别人都说我阿爹脾气古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其实他心肠可好了，我带你们进去吧。”

“那就麻烦琴心姑娘了。”云诗毫不客气地应允，顺着琴心的话接了下去。

正愁着如何进入这竹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爹，琴心回来啦！”琴心带领众人走进了竹屋。

只见窗边，一位老者正襟危坐，抚弄着一张古朴的瑶琴，琴身与传出的音符一般，都带着岁月的痕迹。

还未等琴心介绍，老者便摇了摇头，语气略带不悦：“琴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总是给我惹麻烦。”

琴心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从竹篮中取出野花，小心翼翼地插进旁边的花樽，然后放下竹篮，撒娇地依偎在老者的手臂边：“今天琴心遇到了坏人，是他们救了我，所以他们是好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坏人，不过是一念之差罢了。”

一曲终了，老者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却并未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是径直望向远方：“既然诸位救了琴心，老朽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但我不再占卜问卦，不再过问世事之例，绝不会因此而破。诸位所谓的旧事，我也没什么兴趣。就在我这竹屋里喝杯清水，趁着天色还早，早些回去吧。”

语气之中，充满了不屑与疏离。

真是个难以接近，脾气古怪之人。江晓元耸了耸肩，四下打量着竹屋的陈设。

比起方丈无求，这位无念大师才是真正人如其名啊……这地方清贫到连一片茶叶都找不到，一人一琴一桌，说得好听是清淡雅致，说得难听简直就是家徒四壁，叙利亚风格……整个竹屋里唯一像样的装饰，恐怕就是琴心刚刚插好的野花了，还真是“无念”……

云诗接过琴心递来的清水，一饮而尽：“好水，果然是清心之所。”

话锋一转，他凝视着无念大师：“不知大师隐退九年，不问世事，是否与当年唐风见带走的小女孩有关？”

或许是未曾料到云诗口中的“旧事”竟与自己有关，无念的表情明显一怔。他低下头，默默地喝着水，试图回避云诗的目光：“区区一个几岁孩童，能奈我何？”

云诗轻笑一声，一边踱步，一边缓缓吟诵道：“金乌欲上海入血，羿射九日，落为焦沃。”

这段话，江晓元再熟悉不过，正是她十八岁生辰时所收到的那道生死令！

无念大师脸色骤变：“这个卦象……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居然是个卦象！”江晓元瞬间怒火中烧，“所以，一个卦象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果真是迷信至极的唐风见能做出来的事，一个敢说，一个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