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妒火燃

“原来是云大公子驾到……”杜兰舟那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每一条都仿佛刻满了失去爱女的锥心之痛。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直勾勾地盯着云诗，语气低沉而压抑：“既然云大公子见多识广，见识卓越，那依你之见，究竟是何人……竟与我的喜乐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置她于死地？”

云诗收起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神色变得凝重而肃穆，他朝着杜兰舟微微拱手，沉声道：“杜老先生节哀顺变。依我看来，此案疑点重重，绝非表面那般简单。若杜老先生信得过云诗，我愿尽力为老先生调查此案，务必找出那隐藏在暗处的真正凶手，为令爱讨回公道，让她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不是……我说云大掌门，你一个堂堂的掌门，这么神通广大，还会查案这种事情？”站在一旁的晓元，瞪大了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云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反问道：“怎么，江韵大杀手，不是一直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吗？”

“你不是已经证明，喜乐不是我杀的了吗……”晓元嘟囔着嘴，显然对“杀手”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话虽如此，但你的嫌疑也并未完全洗脱，不是吗？而且，你不想知道关于洛神花酒的秘密了吗？”云诗循循善诱，试图激起晓元的好奇心。

“这倒也是……不过，这案子看起来确实很棘手，凶手心思缜密，恐怕不好对付。”晓元皱着眉头，有些担忧。

“放心吧，相信我。”云诗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无论凶手布局多么天衣无缝，机关算尽，只要他犯了罪，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留下破绽。”

杜兰舟这才注意到站在云诗身边的晓元，他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疑惑地问道：“云公子，敢问这位是……”

“我……”晓元顿时有些慌乱，一时语塞。总不能直接自报家门，说自己就是墙上写的那个江韵本尊吧？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这是晓元，我新聘请的……贴身护卫。”云诗不动声色地瞥了晓元一眼，随口给她安了一个身份。

晓元闻言，不由得怒目圆睁，狠狠地瞪了云诗一眼，但形势比人强，她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略显憋屈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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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素衣的年轻男子，神情悲戚，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喜乐那冰冷的尸体面前。

“喜乐，喜乐！是我不好，都是为夫的错，为夫来迟了……”那男子声泪俱下，哽咽着说道：“你生来就娇弱怕疼，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先是遭受身死之痛，后又要忍受这烈火焚烧之苦……是为夫对不起你啊！”

说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痛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听者无不动容。

来人正是杜喜乐的新婚丈夫，柳川禾。

正如坊间传闻的那样，两人新婚燕尔，夫妻感情十分融洽，恩爱有加。

紧随其后，酒庄的大小姐，喜乐的姐姐——杜萍安也缓缓走进了厢房。与悲痛欲绝、情绪失控的柳川禾相比，萍安的表现则显得冷静得多。

她只是默默地站在厢房内，并没有上前，只是用一种复杂而难以言喻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地上那具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随后，她抬眼看了看喜乐身旁的杜兰舟与柳川禾，转身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默默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生怕惊扰了逝者的灵魂。

看到这一幕，晓元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果然是传言中的姐妹不和啊……这可是自己唯一的亲妹妹啊……这也未免太淡定了吧？”

“既然人都到齐了。”

云诗突然压低了语调，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抬手打断了晓元的碎碎念。随后，他的眼神转向站在一旁的萍安，目光深邃而锐利，仿佛能够穿透人心，看穿一切伪装：“大小姐，想必现在这番情景，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纷纷将目光投向萍安，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真的假的……”晓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萍安。

“我说过，无论多么精密的布局，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来的。”云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你看——”

晓元顺着云诗眼神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刚刚杜兰舟题字的那面墙边，虽然已经被火焰灼烧得一片焦黑，地上也散落着黑色的灰烬，但仔细观察，仍然可以依稀辨认出，在翻倒的烛台旁边，隐藏着一个由蜡油滴成的足迹。

这个足迹十分细小，明显是女眷所穿的绣花鞋留下的痕迹。而酒庄里的其他侍女和酒奴，都不可能裹脚……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萍安小姐，不知你是否方便将鞋底与地上的蜡油足迹比对一下，看看是否吻合？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解释一下，为何你的裙角，会沾染上红色的蜡油？”云诗的语气平静而淡漠，但每一个字都如同利刃一般，直逼萍安的内心。

面对云诗那咄咄逼人的质问，萍安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晓元这才注意到，萍安的裙角，果然沾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色蜡油痕迹……她不禁在心中暗叹云诗的观察力之敏锐，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必比对了，我承认，喜乐就是我杀的。”萍安缓缓地抬起头，语气平静而淡漠，仿佛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她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但更多的是坚定，没有任何的挣扎与反抗。

“安儿，这……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的像传言所说的那样，只是因为我偏爱喜乐，才导致你们姐妹不和吗？”杜兰舟闻言，如遭雷击，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充满了痛苦与失望。

“既然爹爹也知道有这种传言，却为何这么多年来，都不愿意多看女儿一眼……”萍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她淡淡地看着杜兰舟，语气中充满了怨恨与无奈：“不过也是，自从妹妹出生以后，爹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喜乐，又怎么会察觉到女儿内心的悲欢呢？”

“我想，事情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云诗适时地打断了萍安的自白，他用手中的折扇，直指萍安手里那方用来拭泪的绣帕，“恕在下冒昧，萍安小姐的绣帕，可否借在下一观？”

原本一直保持着淡定神色的萍安，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露出了慌张的神色，她紧紧地攥住手中的绣帕，仿佛那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不容任何人染指：“我都已经承认人是我杀的了，你还要看这绣帕做什么……”

就在这时，晓元眼疾手快，趁萍安不备，箭步上前，一把夺走了她手中的绣帕。

只见那方素净的绣帕上，绣着几株依依摆动的柳丝和一对形影不离的鸳鸯，还题着一首词，字迹隽秀有力，笔锋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虞美人·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而落款，赫然是柳川禾的名字。

晓元不由得转头看向还跪在喜乐尸体旁边的柳川禾，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一时难以看透。

“造化弄人罢了，一切都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萍安的眼神黯淡下来，原本充满希望的光芒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绝望。

她以为，她与川禾相识于年少之时，早已两情相悦，互许终身。就连川禾送给她的那方亲手题字的绣帕，她也视若珍宝，无比珍惜，不仅在上面绣上了柳丝与鸳鸯，还常常随身携带，寸步不离。可是，就在前几日，她才得知，喜乐的新婚丈夫，不是别人，偏偏是她心心念念的柳川禾。于是，她每日都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俩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又如何能够忍受？

“我与川禾结识更早，早已芳心暗许，以为从此便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偏偏，喜乐出现了，横刀夺爱，抢走了我的一切。明明是我每日为酒庄操持，为父亲分忧解难，体贴入微，怜爱妹妹，事事以她为先，可到头来……无论是父亲，还是我心仪之人的目光，我都得不到……我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