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琴瑟殇

程溪宁闻言，如同鲠在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薛小姐，薛家将士浴血奋战换来的荣耀，岂容你如此轻贱！”她声色俱厉，义正辞严地呵斥道。
庆国公闻言，那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吹胡子瞪眼道：“程溪宁，我这老头子还没吱声呢，你这条癞皮狗瞎操什么心？我就说我家孙女下手轻了，就你这张臭嘴，活该被打烂！”
“庆国公，我这是为了薛家的名声着想啊……”程溪宁急切地辩解道。
庆国公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你也知道这是我们薛家的荣耀？关你屁事！”
程溪宁被噎得面红耳赤，她狠狠地咬了咬牙，愤懑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薛家，果真是一群蛮横无理的匹夫！
一会儿出了丑，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众人面面相觑，程溪宁的话语听起来似乎并无不妥，但总让人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薛家人呢。
薛芊芊此举，为的也是替薛家军出气，不管怎样，这份热血是属于薛家的。
如今薛家人都未出言阻止，程溪宁这般“操心”，反倒显得有些刻意，似乎是在故意摆出姿态，博取名声。
俞珂宁的目光在薛芊芊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便随即垂下眼眸，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面前的古琴。
抚琴，最重要的便是心境，绝不能因外界的纷扰而乱了方寸。
其他贵女见他们不再争执，这才纷纷安静落座。
“我准备好了。”俞珂宁率先打破了沉寂。
其他贵女也纷纷表示已准备就绪。
既然如此，比试正式开始。
所有参赛者，皆缓缓抬起手，轻柔地按在了琴弦之上。
薛芊芊也动了，她这一出手，众人恨不得立刻捂住双眼，不忍直视。
她那生疏的手法，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她先前所言非虚，她是真的从未学过！
琴弦拨动，古琴发出各异的声响，乐声或激昂、或婉转，但都同样的悦耳动听。
然而，在这和谐的乐声中，一声极其荒诞刺耳的声音，格外突兀，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所有的美好。
薛芊芊显然也被自己制造出的噪音吓了一跳，她连忙收回手，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古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众人见状，皆在心中无语凝噎：“……”
她到底上来做什么的？
梁帝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住内心的烦躁。
薛芊芊若是输了，丢的也是薛家军的脸面，会让薛家军蒙羞，甚至可能导致薛家军与薛家产生隔阂……这对朕而言，或许是件好事……好事……
然而，他还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颜面尽失！
在第一声怪异的琴声响过之后，其他参赛者便开始了各自的演奏。
在这风格各异的乐曲中，薛芊芊的“演奏”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她采取了一种极为原始的方式——一根一根地拨弄琴弦，将所有的琴弦都拨弄完毕后，又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滑动了几遍。
倒不是说有多么难听，只是……这能叫抚琴吗？
这能叫弹奏吗？
她是在玩闹吧？
好在，薛芊芊在滑动完琴弦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双手按在琴弦之上，紧闭双眼，不知道在做什么。
众人竟然同时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罢了，输了便输了吧，只要她不再发出那些奇怪的声音就好，至少可以少丢一些人。
全场之中，除了庆国公夫妇以及顾皁簌还能勉强保持着笑容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保持镇定自若。
薛芊芊任性到了如此地步，恐怕明日早朝之时，弹劾她的奏折就能堆满陛下的御案。
众人思绪至此，这才努力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些正常的琴声之上。
然而，当他们仔细聆听时，心中却不由得咯噔一下——那俞珂宁的琴艺，果然已臻至炉火纯青之境，隐隐有压过其他人的势头。
最初，还只是一点点微小的差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俞珂宁的琴声愈发激昂、慷慨，气势逼人。
其他贵女所弹奏的，要么是风花雪月的温婉缠绵，要么是高山流水的空灵清逸，这些琴声固然美妙，但与俞珂宁的琴声相比，却显得黯然失色。
俞珂宁的琴声，竟然是金戈铁马的荡气回肠，气势如虹，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生生地将所有贵女的琴声都压制了下去。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战马嘶鸣，万箭齐发，声震寰宇！
什么空灵绝美，在这雄浑激昂的琴声之下，都被彻底碾压，不复存在。
万里河山被铁骑踏破，锦绣江山被将士的鲜血染红……
这琴声，气势骇人，让那些抚琴的贵女们心神大乱，手指也开始颤抖起来。
琴弦挑错，琴音如同被扯断的珍珠项链，散落一地，不成章法。
一位贵女再也无法承受这强大的压力，浑身战栗，根本无法继续弹奏下去，只能掩面痛哭。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着一个，全都痛苦地收回了手——不是她们不想继续，而是，她们根本就没有能力继续。
如今，在场仅剩下三人的手指还在古琴之上，一个是得意洋洋的俞珂宁，一个是如同入定一般的薛芊芊，至于程溪宁……
众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已经是强弩之末，苦苦支撑。
她额头上的冷汗，一层又一层地冒了出来，鬓边的几缕黑发都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脸颊上。
她脸色惨白如纸，牙关紧咬，双目圆睁，可以明显地看出，此时的她正被俞珂宁的琴声压制得喘不过气来，正在拼命地反抗。
只是，她的反抗是如此的徒劳无功，就好像是一只蝼蚁在巨石之下做着垂死的挣扎，毫无意义。
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僵硬，手指抚过琴弦所发出的声音，也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圆润顺滑，只剩下突兀刺耳的杂音。
很显然，即便她现在不停下来，也已经输了。
俞珂宁轻蔑地瞥了程溪宁一眼，随即，手指猛地一挑，琴音骤然转变。
一股浓烈的杀戮之气，陡然爆发而出，仿佛千军万马瞬间倾巢而出，气吞山河！
“啊！”程溪宁惊呼一声，琴弦应声而断裂，她的手指也被锋利的琴弦划出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众人心底重重地叹息一声——完了，彻底输了！
俞珂宁得意地一笑，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加快了手指拨弄琴弦的速度，琴声愈发激昂澎湃，仿佛要将整个大殿都彻底吞噬。
刀光剑影，宛如实质，令人心惊胆战，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