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牡丹宴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143更新时间:25/08/04 00:42:07
寂静无声中,一声低沉的叹息打破了宁静。
“瑾尹……不要妄自菲薄。”
他素来唤她冯怜怜,甚少叫瑾尹二字。
那个她并不钟意的名字,今日却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五月时节,窗外虫鸣格外清晰,一轮皎洁的月光洒落,在二人身上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瑾尹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宽阔胸膛中,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
那样的炙热,有力,又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强劲。
他用一种带着几分商榷的语气说道:“不要再去计较那些木雕,也不要再追问关于苏红雀的事了,就这样安安稳稳地留在崖青院,不好吗?”
晶莹的泪珠砸落在他的肩头,顺着他健硕的背部缓缓滑落,傅占的身体微微颤动,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他温热的掌心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一时之间,他的心头竟也罕见地涌起了一股兵荒马乱的慌乱,没了平日里的分寸。
瑾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抽泣道:“可世子总有一天会厌弃奴婢,奴婢也总归是要出府的,奴婢总得有一件物件,来证明奴婢曾经存在过。”
她需要一个人,一件物件,来证明她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傅占沉默不语。
巫山云雨,也许是瑾尹的某句话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柔软,他的动作变得格外温柔,只是这一夜,他却并未让丫鬟们送水进来。
瑾尹翻身下榻,随意披了件外袍,想要自己去取水,却被他一把按住了手腕,“你要做什么去?”
“奴婢想备些水,简单清洗一下。”
黑暗中,那双深邃如潭水的眼眸,闪烁着晦涩难明的光芒,静静地看了她几息,他手下一用力,便将她重新拖回榻上,用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不准自己弄”,他抱着瑾尹,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轻声道:“睡吧。”
瑾尹自小便被卖入薛家,受尽虐待,寒冬腊月里也要用冰冷的井水洗漱,洗衣,刷碗,长此以往,导致她身体受寒,不易有孕。
想来傅占也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叫人送水进来吧。
她的脚总是冰凉冰凉的,在怀中的人儿渐渐睡熟之后,傅占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双冰冷的脚夹在自己的双腿之间,并将她的双手也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怀中。
傅占正值弱冠之年,身体就像一个火炉,每次在他身边入睡,瑾尹都会觉得格外安稳,暖洋洋的,仿佛连灵魂都被烤得熨帖起来。
夜色昏沉,雨打芭蕉,风吹竹叶,发出阵阵萧瑟的声响。
一只温暖的掌心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小腹,半梦半醒之间,她的耳畔传来傅占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会胀吗?”
困倦至极的瑾尹,一时之间没能听懂他问的是什么,只是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翌日醒来,傅占竟然没有离开,瑾尹有些诧异地坐在榻上,一双水灵灵的杏眸眨巴眨巴地望着他,眼中满是迷茫。
傅占抬起手,用食指轻轻地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温柔一笑,“发什么愣呢?”
说着,他便起身下榻,这才吩咐外面的丫鬟准备热水。
湢室就在隔壁,傅占上前拉住她的手,想要让她和自己一起洗漱。
瑾尹顿时羞赧不已,一张精致的小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温热的汤池之中,他的目光清澈而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欲,真的只是单纯地在为她清洗身体。
瑾尹从未被人这样服侍过,一时之间有些不太适应,“奴婢自己来就好。”
傅占却轻轻地打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是我弄脏的,当然应该由我来清洗。”
从湢室出来,便有丫鬟早已熬好了药,恭敬地放在桌上,还未走近,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苦涩味道。
瑾尹心中有些无奈,反正左右都要喝避子汤,他昨夜又何必不让人清洗呢。
她没有丝毫犹豫,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也许是这次喝得急了,一口气喝完,竟然没有觉得有多苦涩。
片刻之后,张太医提着药箱走了进来,他将药箱轻轻地放在桌上,先是对傅占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才走到床榻边,为瑾尹把脉。
他神情凝重,捋着胡须,陷入沉思,过了许久,才缓缓地移开了手。
傅占轻轻地放下床边的帷幔,然后便引着张太医走到一旁的紫檀雕花木桌前坐下。
瑾尹心中甚是不解,她本就属于不易生育的体质,而且每次事后都会喝避子汤,张太医又来诊脉做什么呢?
只听得外面传来两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世子不必担忧,每次服用老臣开的药,绝不会出错。”
“有劳张太医了,可需要多服用一些?”
“不必,是药三分毒,按量服用是最好的。”
开门声响起,两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到确定他们已经走远,瑾尹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开始埋怨起来。
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世子更薄情的人了,竟然还想着给她加大避子汤的药量,虽说他做事谨慎,但也实在没有必要如此谨慎吧!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今日的阳光并不强烈,庭院中的竹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迟迟没有消散。
崖青院和芙蓉苑的风格截然不同。
傅林最喜欢那些娇艳的花花草草,因此芙蓉苑中种满了牡丹、菊花、芍药等各种名贵花卉,院子里的姑娘们也如同鲜花般娇嫩动人,而傅占却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庭院中只有一棵高大的木棉树,在侧边的墙根处,种着一片茂密的竹林。
竹身潇洒挺拔,清丽俊逸,象征着君子的气节和傲骨。
在旁人面前,傅占也总是表现出这般端方持重,冷静自持的模样,可只有瑾尹才知道,当他脱下那一身绯红的官服之后,是多么的禽兽放浪。
瑾尹刚一出门,便看到红缨抱着一摞崭新的衣裳走了过来,有丫鬟好奇地问道:“红缨姐姐,这些衣裳是刚做好的吗?”
红缨妩媚地撩起一缕垂落的发丝,颇为得意地笑着说道:“是啊,丞相府下了帖子,邀请世子去参加牡丹宴,这些都是刚赶制出来的衣裳。”
芍药妖娆却缺乏骨骼,荷花清雅却缺少情韵,普天之下,唯有牡丹堪称真国色,因此上京城中无人不爱牡丹。
说着,她便将衣裳展开,在自己身上比量着,“好看吗?”
几个丫鬟连忙奉承艳羡道:“红缨姐姐穿什么都好看,真羡慕姐姐能跟着世子去参加这种场合。”
这种宴会对她们这些小丫鬟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得到不少赏赐。
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瑾尹也想要。
傅占这个人很怪,明明任职于大理寺,手中的银子和屋里的珍贵物件,比傅林不知多了多少倍,却吝啬到连丁点赏赐都不肯给她。
有时候瑾尹不禁在心中抱怨,这个人实在是太抠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