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阎王索命

暮色四合，天边仅剩的几缕残阳也被厚重的云层吞噬，预示着一场风雨即将来临。诏狱，这座令人闻风丧胆的人间炼狱，此刻更是阴森可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令人作呕。

少顷，狱卒云弧神色肃穆地押着一人走了出来，那人全身血肉模糊，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像拖死狗一般将那人拖到刑场中央，粗暴地绑在瑾尹对面那根粗壮的木桩之上。

那人蓬头垢面，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最骇人的是他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鲜红的血液不断地涌出，顺着身体向下流淌，在地上汇聚成一滩刺眼的血泊。那是被烧红的烙铁留下的痕迹，皮肉焦黑一片，隐约可见森森白骨，令人不寒而栗。

瑾尹站在他对面，只觉得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这太过直观的视觉冲击，令她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几乎要崩溃地哭出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勉强抑制住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傅占的用意，她瞬间就明白了！他这是在杀鸡儆猴，给她下马威！

过不了多久，眼前的这个人，可能就是她的下场吗？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云弧将那人牢牢地绑在木桩上，确认无误后，他走到傅占身边，恭敬地禀报道：“大人，所有的刑罚都已经准备妥当，只是……木马之刑，男子恐怕无法使用。”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

“男子不能用？”傅占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他斜倚在太师椅上，身姿挺拔，长袍曳地，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仪。

他端起侍卫递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仿佛置身事外，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瑾尹满眼震惊地看着他，在这等令人作呕的地方，他竟然还能如此悠闲地品茶，简直丧心病狂！

“为何不能用？”傅占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问道。

云弧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地说道：“回大人，木马之刑需得……需要用到女子之物，而男子……少了一个器官，故而无法使用。”

“少了一个？”傅占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如刀般锐利，冷冷地扫向被绑在木桩上的刘申，“他不是多一个吗？割了便是。”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仿佛那不是一个人的器官，而是一件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

割掉男人的要害，再掏空血肉，不就可以像女子一般骑上木马了吗？

听到这话，就连跟随傅占多年的云弧都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活阎王！他见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见过无数残酷血腥的场面，但像傅占这般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云弧不敢怠慢，立刻上前将刘申架了起来，准备带到其他的刑房行刑。他顾及到瑾尹是个姑娘，怕她被吓到，特意绕开了她。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声音却能清晰地传出来。

没过多久，一阵比方才凄惨百倍的嘶吼声从远处传来，响彻整个诏狱。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鬼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瑾尹再也无法忍受，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如纸。

傅占这才注意到瑾尹的异样，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走到光线充足的地方，仔细打量着她。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可是身子不适？”傅占的声音清冷而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瑾尹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傅占见她发怔，以为她并不急于离开，便淡淡地说道：“那再等一会？”

“不不不！”瑾尹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说道：“奴婢身子确实不适，这就走，这就走。”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多待一刻都会让她窒息。

傅占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瑾尹如蒙大赦，顾不得礼仪，急忙跑出了诏狱。

门口早已停着一辆大理寺准备的马车，瑾尹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要惩罚她，只是来吓唬她！可是，这种程度的恐吓，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诏狱里，云弧行刑完毕，净了手走到傅占身边，恭敬地说道：“大人，刑罚已经结束，那人已经昏过去了。”

傅占垂眸看着手中的素锦帕，那是瑾尹之前不小心留下的，上面绣着几朵精致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泼醒，继续。”

“是。”云弧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等下。”傅占突然又喊住了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那丫头从进来就不对劲？”

云弧仔细想了想，说道：“应该是被吓的吧。”毕竟，那样的场面，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来说，确实太过残酷。

“吓的？”傅占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解，“我还以为，那丫头看到欺负她的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会很开心。”

云弧：“……”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样血肉模糊、惨无人道的刑罚，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来说，只会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又怎么会感到开心呢？

回到芙廷苑，瑾尹才终于感到了一丝平静。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诏狱里那些恐怖的画面，挥之不去。

傅林急忙上前，拉着她左看右看，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稍稍松了口气。“瑶瑶，大哥他有没有……有没有再欺负你？”他想了想，还是选了一个比较隐晦的用词，生怕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瑾尹摇了摇头，世子爷只是展示了一些刑具来吓唬她，确实算不上欺负。可是，她去了一趟大理寺，感觉自己像是把诏狱里的刑罚都经历了一遭，那种恐惧和绝望，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傅林彻底放心了，将她按到桌前，柔声说道：“快吃吧，爷特意给你留的杨梅酥酪。”

甜丝丝的酥酪送入口中，驱散了笼罩在心头的阴霾和不安。瑾尹一口一口地吃着，感受着那淡淡的甜味，仿佛在品尝着久违的幸福。

吃完酥酪，傅林命人将碗撤走。这时，大夫人房里的嬷嬷走了进来。

“二爷，老奴是奉夫人之命，带瑾尹过去。”嬷嬷恭敬地说道。

瑾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沈夫人找她有什么事。

她跟着嬷嬷去了夫人的房里，只见沈夫人身后站着两名丫鬟，正为其捏肩捶背。沈夫人闭着眼睛，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府里最近事情太多，搅得她头脑昏沉，她阖目凝神，那嬷嬷不敢叨扰，只和瑾尹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她发话。

许久，沈夫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还以为她刚来，挥手撤走了侍女，她这才说道：“听说晏燊带你去了诏狱，可对你用了什么刑罚？”

瑾尹摇了摇头，沈夫人诧异地挑了挑眉，这就奇怪了，没用刑，那他带人去诏狱做什么？难道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她？

她抬眸，重新打量着面前的小丫头，只见她身姿窈窕，峰峦堆叠，粉面桃腮，眼含秋波，一副娇媚动人的模样。沈夫人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招了招手，示意瑾尹到身边来。待人走近后，她才压低声音问道：“你不能生育？”

这个问题对于瑾尹来说，无疑是再一次的伤害。没有哪个女子会因这种事感到欢喜。她可以不生，但不能没有生育的能力。这是一种缺憾，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

若是别家的小姐贵女，沈夫人自然要掂量着说，可谁叫她只是一个丫鬟，自不用顾忌她的尊严，也无需顾忌她的感受。

即便再喜欢，丫鬟终究只是丫鬟，永远也无法改变她低贱的身份。

沈夫人连这种隐秘的事情都知道，可见眼线不少。瑾尹点了点头，承认了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

沈夫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她将刘嬷嬷唤了进来，吩咐道：“以后你便给晏珩做通房，想你年纪小，不懂得如何侍奉人，我儿又惯会折腾人，跟着刘嬷嬷好好学学，把二爷侍奉好了，亏待不了你。”

明年傅林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沈夫人觉得这个儿子该找个人好好管束一下，不然日后如何考取功名。

按理说，男子十五岁已通晓人事，早就该寻一个通房丫鬟了。可沈夫人怕通房丫鬟有了身孕，到时候挟子要挟傅林抬妾，便将此事一直耽搁了下来。

身份卑贱的丫鬟，哪里有资格生下侯府的子嗣？

瑾尹面上泛起一丝薄红，二爷惯会折腾人，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没想到沈夫人竟会主动抬她做通房。作为一个外面买来的丫鬟，能够成为侯府二爷的通房，似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如此一来，日后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被沈夫人发现她和二爷私下厮混的事情，也不用再提心吊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