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贼喊捉贼

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傅占，他正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了，总感觉傅占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似有若无，难以捉摸。

她心中猛然一跳，一股莫名的心虚感涌上心头，赶紧垂下眼帘，不敢再与他对视。

身为大理寺卿的傅占，拥有一双洞察人心的锐利眼眸，任何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害怕被他看出端倪。沈府是断然不会为一个丫鬟出头的，若事情败露，刘申和顾望舒伙同绑架她的丑事被揭发，即使现在他们被官兵抓走，最终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沈夫人一定会责怪她，怪她连累了自己精心挑选的儿媳。

沈夫人看到儿子到来，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赐座后，柔声问道：“诏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傅占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如水：“儿子今日抓到了一个盗贼，想让母亲猜猜此人是谁。”

瑾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却不巧与傅占的目光撞个正着，又慌忙低下头。

那边，沈夫人好奇地追问道：“哦？是谁？”

傅占轻抿一口茶，深邃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那个刻意躲避视线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刘申。”

沈夫人面露惊讶之色：“怎么会是他？我还正跟瑾尹说呢，这小厮已经两天不见踪影了。”

傅占放下茶杯，目光定格在那位低眉顺眼的姑娘身上，语气轻描淡写：“是啊，这小厮盗窃府中器物百余件，现已被押至大理寺接受调查。母亲以后不必再费心寻找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人，沈夫人便体贴地让瑾尹先行退下。

瑾尹心中思绪如麻，刘申被关在大理寺，那么顾望舒呢？她是不是也在大理寺？那些官兵难道是……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傅占一眼，他依旧神色淡漠，正与沈夫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瑾尹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应该，他没有任何理由帮她。他那么厌恶自己，不是说她下贱，就是骂她贱奴，又怎么会出手相助呢？

……

三天过去了，刘申的案子在大理寺仍然没有审结。然而，顾望舒的案件却已经尘埃落定。她所犯的罪行只是绑架，且并未造成严重后果，最终按照律法，处以罚款百两便被释放。

这日，恰逢五月初五端午节。沈家老太太笃信佛教，除了过年和生辰，就连端午节也要设坛祈福。

因此，府内张灯结彩，摆设宴席，还请来了僧人诵经祈福。前厅鼓乐喧天，热闹非凡，远远的，瑾尹在芙廷苑也能听到阵阵梵音传来。

她对佛教并无信仰，但这空灵的梵音却令人感到心旷神怡，内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端午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大爷、二爷和三小姐都前往前厅参加宴席。瑾尹也向傅林告了假，准备回娘家探望母亲。

前些日子，文娘给她寄来了一封书信，瑾尹按照信上的地址，一路寻到了一处偏僻的乡下茅屋。

茅屋四面都是用泥巴糊成的墙壁，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雨就能将它摧毁。

瑾尹的心头涌上一股酸涩之感，她轻轻叩响了柴门，却久久无人应答。

她向邻居打听，才知道文娘一家一大早就去了集市，说是要采买过节的物品。

想必娘亲是知道她要回来，所以特意去集市给她买好吃的了吧！

瑾尹心中充满了期待，按照邻居大娘指点的方向，兴冲冲地赶往集市。她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处张望着。

这里是乡下集市，她穿着一件青色绣鲤绫裙，头上簪着一株红珊瑚玛瑙钗，打扮得十分贵气娇俏。路过的行人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纷纷忍不住驻足观望。

时间一长，瑾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安地来回踱步，焦急地等待着。过了许久，她终于看到了文娘的身影。

她正站在一家猪肉铺前，似乎在挑选着什么。

“娘！”瑾尹忍不住喊了一声。

隔着一段距离，文娘并没有听到。瑾尹迫不及待地抱着给文娘带去的包裹，快步跑了过去。然而，当她走到文娘身旁时，却愣在了原地。

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瘦削，留着稀疏胡须的男人亲昵地搂住了文娘的肩膀，文娘则一脸娇羞地与他低声说着什么。

瑾尹彻底愣住了，手中的包裹也随之滑落在地。“娘……”

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文娘这才听到了她的声音。当她转过身，看到瑾尹的那一瞬间，原本堆满甜美笑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慌乱之色，显然没有料到瑾尹会突然出现。

“你这孩子，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文娘有些责怪地说道，随后又转过头，笑容满面地向瑾尹介绍道：“怜怜，这是你刘叔。”

男人也看向瑾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惊艳之色，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他略带惊讶地问道：“这是你女儿？”

文娘略显尴尬地点了点头：“嗯。”

瑾尹全程沉默不语，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文娘，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该问她为何又找了个丈夫？还是该问她，既然已经改嫁了，为何前些日子还在信中诉说自己生活困苦，居无定所？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在欺骗自己？

文娘将瑾尹带到了自己的住处，正是她一开始寻到的那间茅草屋。

那个名叫刘鹤的男人，自从瑾尹进了屋，一双眼睛就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防备。

瑾尹将带来的包裹递了过去，语气平静：“这些是给娘准备的。一开始我还以为娘一个人过得不好，怕娘受委屈，现在看来……”

她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叹了口气：“娘现在似乎过得不错。”

方才，文娘已经向她解释了很多，说刘鹤虽然长相普通，但却十分能干，山上的一片枣树都是他一个人辛辛苦苦种起来的。文娘还向瑾尹炫耀了刘鹤刚给她买的木簪。

文娘说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她很知足现在的日子。

瑾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父亲已经去世，没有阻止母亲改嫁的道理。

可她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舒服，这样一来，母亲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坐了一会儿，瑾尹刚来时想要和文娘一起吃饭的憧憬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她感到无趣，便起身告辞。

文娘却又犹豫了一下，拉住她的手，小声问道：“怜怜，你还有多余的银子吗？”

又是问她要钱，这次竟连一句关心她在府中过得好不好的话都没有说。

瑾尹委屈地看了她半晌，文娘似乎也觉得自己一上来就要钱有些唐突，于是又补充道：“你这孩子从小就吃了不少苦，现在总算出息了，能服侍府里的二爷。我听人说那二爷出手最是大方，想来你定是不会受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