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碎瓷劫

她压低了头，只想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顾望舒却不打算放过她，紧追不舍。仗着腿长，几步便拦在了瑾尹身前。瑾尹躲闪不及，身子一个踉跄，手中端着的木盘也随之倾斜，那精美的汝窑青盏，便在清脆的碎裂声中，化为了满地的残骸。

侯府内的一切用具，皆有严格的登记和数量限制，每次领用都会详细记录姓名。如今这汝窑青盏被打碎，自然要从瑾尹的月钱里扣除。

要知道，这汝窑青盏，便宜的也要十两纹银，贵重的更是价值百两。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哪里负担得起？

进侯府当差，本就是为了攒些银子，贴补家用。如今倒好，银子没攒下，反倒要倒贴一个汝窑青盏，瑾尹顿时慌了神。她蹲下身子，双手颤抖地拾起地上的瓷片。

顾望舒见状，眼眸微微眯起，带着一丝玩味。她上前一步，抬脚便将瑾尹辛辛苦苦捡起的碎片，狠狠地踢开。

她双手环抱于胸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瑾尹，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我在问你话呢，你聋了吗？”

瑾尹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默默地拾捡着地上的碎片。侯府里的小姐，个个都是金尊玉贵的主儿，她一个小小丫鬟，谁也得罪不起。

顾望舒彻底失去了耐心，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了瑾尹的手背上。

瑾尹毫无防备，手掌瞬间便被锋利的瓷片刺穿。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渗了出来，触目惊心。她猛地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瞪着顾望舒，“小姐若有事，前厅那么多仆人可以差遣，何必为难我一个？”

“呦，这会儿倒是会说话了？”顾望舒冷笑一声，挪开了脚，看着瑾尹狼狈的模样，心情大好。她再次开口问道：“刚才晏燊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掌心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瑾尹从腰间抽出一方素色的帕子，紧紧地缠在伤口上。她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大爷，只说了一句添茶。”

她根本就不想接近傅占，甚至连看都不想看到他，更别提和他说话了。

可她如实说了，顾望舒却根本不相信。“撒谎！添茶需要看你那么久？分明是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瑾尹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说道：“小姐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大爷。”

顾望舒上下打量着瑾尹，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便再次问道：“那你可知，晏燊哥哥喜欢什么？”

瑾尹依旧如实回答说不知。这次，顾望舒彻底爆发了，“你蒙谁呢？你是府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奴婢虽是府里的人，却是二爷的人，并不清楚大爷的喜好。”说着，她毫不畏惧地瞪向顾望舒，“还有，奴婢是忠伯侯府的奴婢，不是小姐你的。眼下你这般刁难于我，我定会以小姐不遵侯府规矩为由，虐打府上奴婢一事，告到夫人那里！”

或许是瑾尹的目光太过阴冷，又或许是她身上的气势过于逼人，顾望舒竟被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过是个卑贱的奴婢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心中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她扬起手，就要朝瑾尹扇去。

然而，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落下，一颗石子便破空而来，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她的手腕。顾望舒痛呼一声，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她低头一看，手腕处竟流出了鲜血。

瑾尹惊讶地回头望去，只见傅占正朝这边走来。

“晏燊哥哥！”顾望舒捂着受伤的手腕，语气中带着委屈，“哥哥为何打我？我哪里做得不对？”

那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目光落在了瑾尹受伤的手上。

感受到他的视线，瑾尹下意识地将手藏到了身后。

傅占的眉心微微蹙起，他转头看向顾望舒，语气冷漠地说道：“此人是我侯府的奴婢，若是你有何不满，可与我说。就算是惩治，也当由侯府的人来惩治，轮不到外人插手。”

“我……”顾望舒面色惨白，咬了咬嘴唇，心中满是不甘。她有些委屈地说道：“可是晏燊哥哥，我不是外人啊！我是夫人最看重的世子妃，哥哥应当向着我才是，而不是偏袒一个奴婢。”

“是不是世子妃，也要过了聘签婚书才算。”傅占再次看了眼瑾尹那只还在滴血的手，终是忍不住朝身后跟来的云弧使了个眼色。

云弧立刻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递给瑾尹，“姑娘快擦上吧，免得留下疤痕。”

瑾尹接过药瓶，对云弧连连道谢。她抬头看向傅占，只见他像一棵松柏一样，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冷着一张脸看着顾望舒，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看来，这药并不是他让云弧给的。

见瑾尹擦完了药，傅占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几息，才继续说道：“娶妻当娶贤，我心已有良人，顾小姐日后也不必来侯府了。”

傅占向来有洁癖，处理这些莺莺燕燕的事情，从来不会拖泥带水。和他断案一样，永远都是雷厉风行，斩钉截铁，处理得干干净净。

说完，他便唤来小厮，将顾望舒拖了下去。

顾望舒哭哭啼啼地被人赶出了侯府，心中又气又恨。她成为了上京城里第一个参加宴会被赶出侯府的姑娘，从此以后，都将成为各大贵族之间的笑柄。

瑾尹捏着手中的药瓶，不知该如何向傅占道谢。他这是在帮她吗？还是……

正想着，傅占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突然说道：“府里其他奴婢出了这种事，我都会这样做。”说完，他仍冷着一张脸走了，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瑾尹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道谢，想要开口时，人早已走远了。

她摩挲着手中的药瓶，片刻后递给了云弧，“多谢云弧护使。”

云弧有些不解，不知道她为何要向自己道谢。但他知道，主子最讨厌多嘴的人，所以他也没有多问。

收了药瓶，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瑾尹，“姑娘，主子是个有洁癖的人。你若是想去崖青院，可以直接同我说，不用经过二爷同意，一样可以把你调过去。”

瑾尹自是不敢去，只说了声多谢好意，便匆匆离开了。

傅林的性格喜好，她好歹还能摸清几分。可傅占，却着实让人看不懂。

百花宴结束后，便要清点当日所用的器具。瑾尹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打破的那盏汝窑青盏，到底价值多少银子。

可当她去了清点的地方，负责清点的嬷嬷却说，器具刚刚好，一个都不少。

瑾尹有些懵了，明明自己亲手打碎了一盏汝窑青盏啊。

她看了看自己缠着帕子的手，见嬷嬷十分肯定，心中又有些庆幸。想来是侯府的器具太多，嬷嬷清点的时候疏忽了。

回到芙廷苑，侍奉傅林用午膳时，他随口说起了顾望舒的事情，“真奇怪，大哥他从来都不对外面的姑娘如此生气，这顾小姐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他发这么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