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美人计

她将尺寸牢记于心，随即步履匆匆地前往朱雀大街，一连探访了几家布行，细致地描述了所需的衣裳样式。最终，她的脚步停在了薛氏布行的门前。

一个多月的光阴转瞬即逝，当薛廷的视线捕捉到立于店门外的那道倩影时，他不由得愣住了。那女子身着一袭淡青色的云锦长裙，头上点缀着珠钗翠簪，更衬托出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他用手背狠狠地揉搓着双眼，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在确认自己并没有认错之后，他立刻箭步冲了出去，一把紧紧地攥住了瑾尹的双手，语气焦灼而关切地问道：“怜怜，怜怜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我那天回到家中才知道你被我娘给卖了，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现在是在哪家府上当差？”

好不好？答案其实早已写在了她的衣着打扮上。

她身上所穿的衣裙，使用的面料都是上乘之选，头上佩戴的发簪更是价值不菲。若是没有十几两的纹银，寻常人家哪里能够负担得起？

瑾尹凝视着眼前的男子，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涌动着几分淡淡的忧郁。她微微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一点都不好，我每天都在想念哥哥，可是侯府里的规矩森严，我根本无法脱身。哥哥的心肠好狠啊，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竟然都没有派人来寻找我。”

薛廷又何尝不想去寻找她呢？只是他的母亲薛陈氏对此事闭口不谈，他也无计可施。

自从瑾尹离开之后，他便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得面颊都凹陷了下去。往日里那个俊朗儒雅的翩翩郎君，如今却变得憔悴不堪，形容狼狈。

听了瑾尹这番带着责备的话语，他心中的愧疚之情更加浓烈了。顾及到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实在是有伤风化，他便拉着瑾尹走进了店内的里间。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才敢褪去在外人面前所表现出的端庄持重，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瑾尹拥入怀中。然而，却被瑾尹一把推开了。

薛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的神色，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以前在薛家的时候，怜怜总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他的身边，怎么现在反而会主动推开他呢？

瑾尹微微地垂下眼眸，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轻声说道：“怜怜现在已经是忠伯侯府的人了，若是被人发现我与哥哥这般拉拉扯扯，恐怕会让夫人觉得我不检点，到时候免不了一顿毒打。”

听了瑾尹这番话，薛廷误以为她只是受到了侯府的管束，才不愿与他亲近。他笑着安慰道：“原来是这样啊，怜怜你放心好了，等我回去和母亲商量一下，择日就去府上将你赎回来，还你自由之身。我已经想好了，这一次不管有没有兄长挡在前面，我都一定要娶你为妻。”

“好，那哥哥可不要食言啊。”瑾尹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将写着尺码的单子递了过去，并说明了来意，“府里要给大爷和二爷做衣裳，我向府里举荐了薛家，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做好了，夫人肯定会有赏赐，说不定以后侯府每个季度所需的布料采买都会交给薛家来负责。”

想不到怜怜都已经被人卖了，还不忘惦记着薛家的生意，薛廷对她的愧疚之情愈发深厚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单子，目光炽热地看着瑾尹，满怀深情地说道：“怜怜，你放心好了，日后你嫁给我，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吃任何苦头。”

男人嘴里说出的这种甜言蜜语，听听也就算了，瑾尹才不会轻易相信。她微微地红了脸，轻声说道：“那怜怜就等着哥哥的消息了，半个月之后我再来取衣裳。”

说完，她便转身准备离开。薛廷依依不舍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留下再多陪他一会儿。

“如果我再不回去的话，夫人又会打我骂我的。”瑾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薛廷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目光痴痴地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整个人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充满了活力。

瑾尹刚刚离开没多久，薛陈氏就来到了铺子里。

“娘。”

薛廷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这些日子以来，这还是薛陈氏第一次看到儿子心情如此愉悦，她自己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起来。

她走上前去，笑着询问儿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薛廷点了点头，一边忙着整理手头上的布匹，一边笑着说道：“我要娶怜怜为妻。”

“啊？”

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薛陈氏惊诧地望着儿子，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哪，哪个怜怜？”

“就是冯怜怜啊，原本要嫁给大哥的那个怜怜。”

“不行！”薛陈氏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才刚刚把人给卖了没多久，儿子又要娶她回去。

那原本是准备给大儿子的媳妇，如今二儿子又要接手，这要是真的成了亲，街坊邻居还不得笑死她！她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里搁啊？！

“为何不行？”薛廷紧蹙着眉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当初她是娘你准备给大哥的妻子，我不能心生觊觎。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娘你都已经把她给卖了，我为何不能娶她？”

“不行就是不行！”薛陈氏气恼地说道：“你大哥他身患疾病，根本娶不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娘这才给他买了个媳妇回来。可儿啊，你不一样。”

“你仪表堂堂，丰神俊朗，咱们家的家世也不差。那冯怜怜不过是一个丫鬟，而且还是奴籍，哪里配得上你？！”

“娘！”薛廷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总是奴籍奴籍地说她，怜怜她也很可怜的，沦为奴籍也不是她自己的错。”

“她心地善良，天真单纯。这八年来，娘你对她又打又骂，怜怜都不曾抱怨过一句。如今她被你卖到了侯府里，还不忘帮衬咱们家的生意。”

“这样的女子，我为何不能娶？”

夜深了，风雨交加，敲打着屋檐，汇聚成一道道水幕，淅淅沥沥地响着。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也被这狂风暴雨摧残得摇曳不定，发出萧瑟的声音，更添了几分愁绪。

……

“冯怜怜！你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还不快给我儿子把亵裤换了！”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攒了一大堆的衣裳不洗，药也不按时喂，买你回来有什么用！”

“我儿子摸摸你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我买回来的童养媳，早晚都得睡在一起的。你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赔钱货，能给你一口饭吃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

“要不是我心肠好买了你回来，你娘早就把你卖到红烟阁去了，到时候千人枕万人睡，如今让你伺候我儿子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今天没有你的饭吃，给我滚去柴房待着！”

榻上那个干瘦的男人，正一脸贪婪地望着她，朝着她伸出了枯瘦的手，那双手干瘪得就像是枯裂的树枝一般。“过来啊，怜怜，快过来，让夫君好好疼疼你。”